白纸一直想要说话。
她很乖巧的喝完了凑到她嘴边的水,并且接连两次的望着他的眼睛,迫切的想要开口。
或许是想和他道歉,亦或者是单纯的想要哄他。
因为她违背了约定,因为她背弃了诺言,因为她只是一个骗子,构筑着虚假美好的,不折不扣的骗子。
……但,他或许也是想要听见的。
即便是一句谎话,即便再度被她所欺骗。
更或者,哪怕只是一声轻轻的呼唤,以及那阵阵随着心脏的跳动,而不住倾吐在他颈项边的温暖呼吸。
他觉得自己变得有些奇怪,自胸腔中逸散而出的情绪晦涩莫辨。
而那双金色的眼眸,就像以往一般温柔的注视着他,未曾改变分毫。
被那双金色的眼眸所注视着的他,就像是心脏一直在在砰砰直跳那般。
但他是人偶,人偶怎么会有……心呢?
怎么会有呢……?
他总觉得有什么是不对的,而这种迷茫的感觉,甚至让他如此倍感彷徨。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或许说,他究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一切,他的所有,都在这耀眼金色眼眸的注视下,几乎无所遁形。
而后,他下意识的别过了头,再次是如此别扭的拒绝了白纸想要对他说出口的话。
他或许不该这样。
但那自胸腔之中所满溢出来的情绪,却是那么的熟悉又陌生。
生气?他在生气吗?
就像人类那样……?
在被他拒绝之后,白纸也并不气馁。
就像是为了能够重新讨要到他手中的糖果那般的,白纸再度的想要开口。
但在即将开口的瞬间,却再一次的被他所拒绝。
在被拒绝两次之后,白纸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她细微的沉吟片刻,便没有再继续的开口了。
她转而的低下了头,而后,将那柔软而又脆弱的身躯重新靠了过来,竟是如此温顺的看着他。
她依旧在向他索要着给听话孩子的糖果,简直是乖巧的不像话。
但即便如此,他胸腔之中莫名升起的气愤,却仍旧未能停歇。
他或许还没有原谅,还没有原谅白纸……亦或者是还没有原谅自己?
只是,当那轻柔而又温暖的指节,就像以前那样一点一点,无比卖力而又小心翼翼的,只敢轻轻的牵住了他的指尖之后……
他的任何没来由的拒绝,都是形同虚设的。
而他又有什么理由再去拒绝呢?
他紧紧的攥着手中无比柔软的掌心,是再也不想放开那般的温暖。
而后,他却是听见了耳畔自那怀中人儿,所传来的一声声细微的轻笑。
她轻快的微笑着,发出了阵阵轻柔而又脆弱的,仿佛是那般“得逞”的笑声。
其实,他也应当早就知道,白纸向来是个一点也不乖巧的人。
她很会撒娇……也是,只会冲着他撒娇的。
撒娇可是乖巧的反义词啊,这是他学到的知识。
不过,撒娇也好,只要一点点……一点点,稍微哄哄他,他就什么都是可以原谅的。
一点点,一点点就好,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让他感受得到弥留的温暖。
眨眼之间,怀中的人儿便已经再度沉沉的睡去。
她看起来很累,但即便是这样,她的手也依旧没有放开,如此紧紧的五指相扣。
就像是一艘居无定所的船只,重新找到了可以停靠休憩的港湾那般。
船只不停的想要汲取着港湾的温暖,以此修复着自己破烂不堪的船身。
但他自己,真的还能算是一座合格的“港湾”吗?
似乎有什么,那是他不想面对的答案,即将浮现在他的脑海。
他低下了头,望着自己已然沾满了血污的双手——
他如今已是罪恶的本身,但白纸向来嫉恶如仇。
他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的价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