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借着刚刚出现的月光,易年隐约间瞧见,过千帆在说完这些话之后,额头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现在时至深夜,没有白天里的燥热,他又没有什么大的动作,按理说不可能会出汗。
那这额头细汗只有一个解释。
他很紧张。
青山将近二十年的生活,看书、采药、行医、发呆,聊天,没怎么变过。
而易年的性子,也没怎么变过。
平和、善良、干净、简单。
自从出了青山之后,易年碰见的事情比以前二十年加起来的事情都要多,碰见的人,也多。
而那平和的性子也受了周围的人一点儿影响。
很少,但有。
比如大多时间都赖在医馆的周晚。
因为易年现在的举动,就是受了跳脱的周小爷的影响。
在过千帆说完话,看见他额头的细汗之后,易年在不经意间,用耳朵听了听。
过千帆的心跳,很快。
而且易年还听见,过千帆在说完这些之后,还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动作很小,声音很轻。
又是在夜里,正常人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
但他对面的是易年,声音动作都没逃得掉那双比常人稍大的耳朵。
易年忽然觉着,这个人好像也没有刚才那么烦人了。
一心修行,多说些话都会紧张的人,怎么看也不像个坏人。
易年也不相信,自己碰见的人都是坏人。
关于看人,易年还是很相信自己的眼光。
刚才升起的莫名燥意,被过千额头的细汗悄悄浇灭了许多。
“道谢就不用了,能在比试中破境那是你的本事,等哪天有空请你来坐坐,今天太晚了,就不留你了”。
易年看见过千帆有些单纯好笑的行为之后,刚才的怒意渐渐消失,语气也客气了起来。
看着好像要融进黑暗中的过千帆,易年估计今天可能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说完,对着过千帆点点头,转身向着屋里走去。
“等等”。
过千帆见易年要走,在门外立刻喊道。
不过他也知道夜深人静,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易年听见,转身回头,看着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过千帆,开口问道:
“怎么了?还有事?”
过千帆看着站在院中的易年,眼中消失的兴奋又重新出现。
“我想挑战你”。
易年听见,不由得在心里苦笑起来。
刚刚帮七夏挡下了“麻烦”,没想到一个转身的功夫,“麻烦”就到了自己身上。
叹了口气,又踱步到门口,隔着院门指着左下角的木牌,开口说道:
“你看看那上面写的什么”。
过千帆一脸的疑惑,不过还是听了易年的话,把木牌拿了起来,端详了下,开口说道:
“什么也没有”。
“翻过来”。
易年无奈的提醒着。
“哦”。
过千帆听见,木牌在手中翻转一圈,又借着月光,和刚才一个样子,细细看着。
如果不是为了万木林,易年连试比高都不想去,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易年实在是不想动用修为了。
与修行比起来,自己更喜欢当个大夫。
不过刚才看见过千帆邀请时候的诚恳样子,易年也不好意思再次直接拒绝。
只要他明白点儿事理,自然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易年只是想告诉过千帆,这里是医馆,不是武馆。
是看病的地方,不是挑战的地方。
木牌上,生尘医馆四个字是易年写的,不能说好看,也算中上。
不过半晌过后,过千帆的眉头皱了起来,拿着木牌左看右看,却一直没有说话。
易年瞧见,难道淋了几场雨墨迹掉了?
伸手拿过木牌,看了一眼。
上面的字迹虽然被雨浇过有些褪色,不过还是清晰可见,他怎么会看那么久呢?
就在易年疑惑的时候,门外的过千帆指着木牌上的字,有些犹豫的开口说道:
“就认识一个生字,别的看着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叫什么”。
声音中,带着一点惭愧。
易年听着过千帆的话,不禁愣了一下。
他哪里能想的到,堂堂通明境界的修行之人,曾经天青榜第三的天之骄子,竟然不识字。
不过易年没有笑,因为这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
脑中忽然想起风悠悠说过的天青榜上关于过千帆的介绍。
一个孤独的行者,不知师从何派。
可能,他从小都没有识字的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