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越来越晕,眼皮越来越重。
被七夏挡住,又已经变得平和的双眼,慢慢闭上。
均匀的呼吸带着身子,在七夏怀中,轻轻起伏。
从那年发疯之后,易年第一次睡觉。
七夏低下头,第一次瞧见易年睡着的样子。
一抹笑意从嘴角升起。
这一刻的他,好像个孩子。
其实比起易年,七夏才更像个孩子。
最起码,易年的年纪,好像还比七夏大上几分。
不过要是想不起以前,那谁大,也说不清。
七夏没动,默默等着易年,她知道,他今天很累。
这是易年自从带小愚回青山那晚发疯之后,第一次睡觉。
七夏原本以为易年会睡很久,但不管多久,陪着便是。
今天睡着的时间,比在马车上昏迷的时间久了一点。
就在易年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之后,身上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平和慢慢消失,一股摄人心脾的疯狂慢慢升起。
七夏见过发疯的易年什么样子。
就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的时候,那疯狂开始慢慢消失。
怀中的易年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七夏见易年醒来,松开了易年。
易年打了个哈欠,晃了晃短暂休息片刻但清醒了许多的脑袋,抻了抻懒腰,无奈的笑了笑。
易年不是不想睡,也不是睡不着,而是不能睡。
睡着的时候,是人最放松的时候,也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候,“它”会出来。
易年怕“它”,所以这么多年,不敢睡。
还好会修行,打坐入定也能恢复。
看着七夏,有些歉意的笑了笑,开口说道:
“不知怎地,就睡了过去,还好没出什么事儿,没吓到你吧?”
发疯的样子自己没见过,但七夏见过。
不过从几次发疯后现场的样子,易年也知道自己疯起来有多可怕。
没有理智,残忍嗜杀。
“你感觉到你身上的气息了?”
七夏问着,因为在气息升起的时候,易年便醒了。
“没有”。
易年摇了摇头。
“那你怎么会醒?”
“睡着或者昏迷的时候“它”就会慢慢出来”。
知道“它”会出来,所以不用感受。
“那你是怎么醒的?”,七夏问着。
因为她知道,易年刚才睡的很深。
“练的”,易年喝了口又放了一会儿已经凉透的茶。
“开始的时候太累了总会睡着,那时候有师父守着,没出什么大事,不过打坏不少东西,后来就告诉自己不能睡,不能晕,练着练着就练出来了,只要睡了晕了,立刻就醒。”
易年说得很轻松,但七夏知道这有多难。
吃,睡,这是人的本能,与生俱来。
疲惫、疼痛、虚弱,只要到极致,便会晕,这是身体的自我保护。
累了,卷了,便要睡,在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这本能对他来说,却变得那么奢侈。
“很累吧”,七夏坐在易年对面,轻轻问着。
易年知道七夏问的不是今天,而是过去。
白净的脸上笑意升起,开口说道:
“还好,习惯了也没什么,正好能修行,打坐入定也一样休息,书上看见那些归墟境界的高人,一个深度入定就可能几年,当初仓嘉在后山石洞一坐就是百天,也都不睡的。”
“不一样”。
七夏小声嘟囔了一句。
深度入定是机缘,有些修行之人一辈子都碰不上一次。
打坐入定是能恢复,但心理上的疲惫不是那么好克服的,即使是真武境界的强者,偶尔还会小憩一会儿。
想睡不能睡,会把人逼疯的。
七夏看着易年,真不知道他是如何克服这种本能的。
从认识他到现在,没有一点儿的不正常,那他的神识,或是意志,得坚韧到什么程度。
“以后一起想办法,把“它”除了吧”。
易年听见,点了点头。
“嗯”。
不过易年只听了一半。
以后一起。
看着七夏,手又伸向了桌上的茶杯。
今天汗出的有点儿多,口很渴。
七夏看着易年还要伸手拿着那茶杯喝茶,伸手抢了下来,说着凉了,我去烧点儿水。
拿起茶壶起身去了后面厨房打水。
易年打开房门,过千帆还没回来,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不过知道他会回来。
架还没打呢。
但今天应该是打不上了。
天黑了。
易年也累了。
在门口又抻了抻懒腰,拿起火炉把里面的灰清了。
有风吹过,把灰吹到了马儿棚里。
马儿正吃着,被打扰了这么一下,刚要抬头抗议,可看了看已经回过头的易年,又把头低了下去。
刚才要是没有他,自己可能就被人拉走了。
还有,他说,别伤到我的马。
我的马。
那以后就不用担心被送走了。
易年看了眼低头吃草的马儿,哪会想到马儿那点儿小心思。
把火炉放回门口,添了碳,点了起来,七夏拿着壶,学着易年的样子,抓了把茶叶扔了进去,放在已经燃起的炉火上,慢慢烧着。
易年又躺回躺椅,七夏旁边坐着。
看着刚才被人群占满的小院,易年忽然想起了点儿事儿。
刚刚被七夏温柔抚平的眉头又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