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和尚,可能真的太老了,老的脑子已经不好用了。
拿起那房梁飞到高处,把房梁按在了残缺处,可固定房梁用的方木,还在大殿的地面上。
老和尚下意识的伸手去拿,却发现离得太远。
那苍老的脸上,有苦笑出现。
嘴里,真的没有牙齿。
好像忘记了那还没有固定牢靠的房梁,老和尚飘身而下,落在了地上。
很稳。
弯腰拿起了放在地上的木锤与方木。
而就在这时,那房梁,从上面掉了下来。
易年下意识的想要上前去抓,怕这房梁砸到老和尚,却被七夏拦了下来。
“没用,你碰不到的。”
七夏的声音传来。
被七夏这么一说,易年停了下来,尴尬的笑了笑。
方才一时情急,忘了自己根本碰不见那些东西。
而那老和尚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境界高,判断或是听见了房梁掉落的声音。
往前走了一步准备去拿钉子的时候,房梁砸在了老和尚方才的所在的位置。
老和尚听见身后的声音,回身看了眼房梁。
没碰,又飞了上去。
可到了那处残缺的时候,老和尚看着手里的方木与木锤,愣了片刻。
低头见那掉落的房梁,苦笑,又上了脸。
带着工具落下,放在了地上。
拿起房梁,飞了上去。
再次低头,苦笑再次。
梁到了,工具又落在了下面。
或许老和尚真的糊涂了。
因为这件事,重复了好多次。
飞起,落下。
拿起,又忘。
好多次的摇头,好多次的苦笑。
此时的老和尚,就好像孩童耍着玩具一般,拿起一样,落下一样。
不过孩童是哭闹,老和尚是苦笑。
孩童哭闹会发脾气,但老和尚没有。
易年看的有些急,七夏看的有些同情。
“人老了,都会这样吗?”
七夏轻轻问着。
老人越老,便会越像小孩。
只不过孩童一直在记得,而老人,一直在忘记。
易年听着七夏的问题,想了想,开口答道:
“人老了,脑子糊涂的有,不过不是全部,生老病死,天道轮回,大抵如此吧。”
七夏听着,没有说话。
易年说完,也没有说话。
老和尚重复了许多次,不是忘了这,便是忘了那,最终,还是没把那房梁修上。
但老和尚没恼,在易年与七夏的目光中,把那房梁与方木一起抱起,提上锤子,迈着步子,出了大殿。
七夏与易年见了,相对而视。
眼中,有不忍,也有同情。
老和尚想修房梁的时候,总是忘记一起拿上去。
可失败了许多次后,终于把所有的东西一起拿起,却忘了飞上去。
易年知道,他不是不想修了,是真的忘了。
再次来到后院,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了柴房里,又拿了把扫帚出来。
到了前院,在易年与七夏的注视下,开始清扫院子。
院子里什么都没有,但老和尚扫的很认真。
二人不知老和尚扫了多久,但从东到西,从南到北,却没扫出一点儿杂物。
可能是累了,也可能觉得院里已经干净了,老和尚把扫帚立在了大殿的门旁。
进去里面,拿起了袈裟,利落穿上。
有些事情,不会忘。
出了大殿,坐在门槛上,望着香炉,也望着外面。
混浊的双眼,随时都要闭上一般。
但始终没有闭上。
咳了两声。
易年知道。
没有声音,但有动作。
直到夜幕即将降临,老和尚有了动作。
扒着门,起了身。
向着大殿西边走去。
在七夏堆着柴火的地方停了下来。
那里有口钟。
悬在亭子里。
钟锤上的铁链,光亮如新。
老和尚伸出手,扶住钟锤,用着力气,慢慢向后拉着。
想要敲钟。
易年不明白,老和尚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敲钟。
俗说晨钟暮鼓,但晚上,也有敲钟的时候。
不过那都是提醒僧人休息时候才会敲。
可现在天色虽暗,却也没到休息时辰。
这钟,敲的有些早。
或许,是太晚。
不过老和尚没有在乎这些,推着钟锤,缓缓向前。
可就在见那钟锤与钟马上就要相接的前一瞬,易年的眼前黑了。
昨夜里那无比熟悉的黑暗,又回来了。
易年知道,这是自己在这破庙的第二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