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几步,后面剑十一与桐桐同时开口:
“小师叔。”
剑十一与桐桐的声音穿过细雨,进了易年耳中。
停了脚步,转身看去。
剑十一没有说话,转头看了眼桐桐。
没有挤眉弄眼,只是简单点了点头。
两人认识许多年,一个眼神便能知对方心意。
桐桐也点了点头,撑着伞,往前走了一步。
看向易年,滑落几滴雨水的脸上满是严肃。
开口说道:
“小师叔,我与十一年纪照你稍小,可也不是小孩子,我们是修行之人,更是圣山之人,路见不平自是要管上一管,我们两个师从不同,所修不同,但拜师那天学的第一件事是相同的,圣山,是天下的圣山,为苍生谋福,为乱世求安,为苦难送善,为生灵渡难,是每个圣山中人义不容辞之事,所以小师叔说的除根,我们两个也要去,不止为这些未曾谋面的可怜人报仇,还要为以后的人把道路踩平,免遭歹人毒手,小师叔不需教我俩杀人,如何做,我俩有分寸。”
桐桐说着,声音渐渐高了几分。
在这雨中,透亮清脆。
小小身躯散发的坚定,易年能清楚的感觉到。
剑十一伞下的桐桐,没了往日里专注看着星盘时的天真。
今天营地上的血,染了天真,担重了肩膀。
易年听着,看着,没有说话。
剑十一在桐桐说完之后,也开了口。
声音与桐桐一样坚定。
“小师叔,桐桐说的话就是我的意思,我师父教过我,对待坏人,万万不可有一丝怯懦手软,我若害怕杀人,便是枉为七尺男儿。”
小胖子难得严肃认真一次。
上次见时,还是临阵破境力拼潇沐雨,为保圣山颜面不失的时候。
没经历什么事情,可在这一刻,易年忽然觉得这两个小孩子,长大了。
伸手将脸上的雨水抹掉,又把早已被雨水打湿的半长头发胡乱抓了下,看着桐桐与剑十一,开口说道:
“杀人的感觉,很不好。”
易年第一次杀人之后,差点儿疯了。
有“它”的原因,也有生命从手中消散的那种难言感觉的关系。
尽管面对的是屠戮了章家村上百口人的马贼。
桐桐听着易年的“忠告”,没有任何迟疑,开口回道:
“看着无辜生灵被杀的感觉,更不好。”
平常一直与桐桐拌嘴的剑十一点着头,用了一个嗯字赞同着桐桐的话。
易年看着,顿了顿。
从一开始就不想让他俩掺和进来。
所以离开的时候才嘱咐着别过来。
可不应该醒来的剑十一醒了,不应该过来的桐桐,过来了。
面对着这两个可能不会听自己话的圣山弟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上前两步,开口说道:
“去,可以,但一切都要听我的。”
两人见易年松了口,立马同时回道:
“是,小师叔。”
既然要同去,马儿自然不能留在这里。
轻喊一声,壮硕黑马拉着沉重马车出现在了几人身后。
易年指着马车,开口说道:
“上车好好休息,还有路要赶。”
剑十一与桐桐此时听话的很,听见小师叔的话后,立马爬回了车里。
阴冷雨夜,总被淋着也不舒服。
七夏没动。
见桐桐与剑十一上了车,走到了易年身前。
和之前一样,油纸伞遮了易年头上的雨。
右手伸出,轻轻放在了少年胸前。
隔着被雨水打湿的衣服,送来了一丝温暖。
“守住本心,不可因杀入了魔。”
柔柔的声音进了少年耳朵,很小,很轻。
少年听着,左手盖在了七夏的小手上,点了点头。
“不会的,放心吧。”
声音也很小很轻。
但很坚定。
对付普通武者,不必担心消耗过大封不住“它”,可情绪崩溃,也能让少年发疯。
七夏见过。
没有多说,被少年握住的手稍稍用力一按。
无言,却说了许多。
易年再次点头,开口说道:
“你也去休息吧,到了之后帮我看着点儿他俩。”
七夏摇了摇头,收回了手,指着另一个手腕。
上面是个金色手环。
昨夜送的。
是少年送的,也是那未曾谋面的朋友送的。
“报仇,也有我一份。”
易年能管剑十一与桐桐,但管不得七夏。
轻轻叹了口气,说了声嗯。
走到那刻着手坏的墓碑前,伸手搭在了上面,对着墓碑,也对着踏上黄泉路的一行人,开口说道:
“你们不是第一个被马贼害了命的人,但我保证,你们是最后一个。”
绵绵细雨,穿林打叶。
如人窃窃私语,却不是在回答少年。
拉着七夏的手回了车上,将七夏安顿好,在大竹篓里面拿出了青山时穿过的蓑衣,披在了身上。
斗笠戴在头上。
一手牵马一手拿剑,撑伞不方便。
七夏问着易年如何找。
旁边桐桐听着,手指掐了几下,摇了摇头,有些郁闷的说着算不到。
易年说着没事儿,算不到也找得到。
指了指驮着尸体的马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