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到尾,易年都没想过杀人。
不是怕。
现在这种情况,即使不杀人,也已经完全得罪了魔音族。
不光把人抓了,还把他们看中的南巫天火收到了聚魂引中。
之所以没杀,正是之前所说那般,活着的他们比死了的他们有用。
而之前的一切,都是在演戏。
从阿夏布衣家中将鹰羽带出之后,易年就已经计划好了。
兵分三路。
第一路,自己与七夏对付魔音族前来的强者,摸清他们的底细,为之后可能来的战斗做好准备。
第二路,青丘一族身份高贵的安红豆去将前来参加招龙节的各族族长或是位高权重之人请来看方才这场戏。
对于安红豆来说,这点儿事不在话下。
在将魔音族两位天妖之境的强者抓住以后,这场戏便开始演了。
只演给一个人。
鹰羽。
摸鹰长青与鹰长空的胸口不是易年变态,杀人之前还要做些恶心的动作,而是怕一剑真的将人刺死。
人族与妖族的身体构造略有不同,若是人族的话,易年根本不用上去摸摸,凭借归墟境界带来的手眼协调能力,只要想,穿胸而过也只会留下前后两道疤,不会伤及内腑。
而且易年怕起不到最好的效果,在走路之时特意将步点儿迎上了鹰羽的心跳,又在无声中通过威压悄悄侵袭着他的心智。
这种情况下,本就害怕到了极致的鹰羽,这最后两根稻草压上去,心态瞬间崩溃。
有什么便说什么,不敢有一点儿假话。
可随着陈述,心智渐渐回归,又打起了小心思。
他说的是事实,但却不是全部的事实。
他想隐瞒阿夏禾夫妻死亡的真相。
不是怕阿夏布衣,而是为了魔音族的安稳。
一是夺取生魂之法如同易年的搜魂之术一样,都是禁忌。
二是杀人事情虽大,但没有奴役整个苗寨的罪过大。
这是两个概念。
魔音族敢承认前面的事情,但绝对不敢承认后面的事实。
算计魔音族一事很大,大到不是几个年轻人能做到的,所以必须要借用别族力量。
易年是知道当初大概发生了什么,但没有任何证据。
空口无凭,除了石头与阿夏布衣,别人都会考虑甚至犹豫,毕竟对抗的是强大的魔音族。
所以林中发生的一切是演给鹰羽看的,但却是让安红豆领来的这几人听的。
当他们清楚的知晓当初的真实情况,站在苗族一边的信心便会足上很多。
就算依旧不敢对抗魔音族,也绝不会拖自己几人的后腿。
第三路,则是石头与阿夏布衣。
如果计划正常进行,那阿夏布衣家中的一人会慢慢醒来,在瞧见石头正陪着神情恍惚的阿夏布衣后,悄悄从苗寨溜走。
与众人解释之后,易年看向石头,开口问道:
“家里的情况怎么样?”
石头一听,顿时兴奋起来,一拍大腿,眉飞色舞开口道:
“神了,你真的神了,就在你说的那个时辰,真有一个醒了过来,在外面偷偷看了看后,头也没回的跑了,你是怎么算的,能传授给我吗?”
教是没法教的,毕竟狂族第一聪明与经历了太多事情的易年比起来还差上一点儿。
随口糊弄过石头,转头看向阿夏布衣,在瞧见阿夏布衣被哀伤与愤怒填满的双眼,叹了口气,开口道:
“如果你想报仇的话我不拦你,他们几个的命留与不留是有区别,不过不大。”
让易年劝说阿夏布衣暂时放下仇恨去完成计划,实在是有些说不出口。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易年话音落下,安红豆在轻轻拍了拍阿夏布衣的肩膀之后,与易年点头示意,带着跟来的几人出了雨林。
林中,静了下来。
柔和的晨风送着燥意到了林间,雨林那烦人的闷热渐渐升起。
不像悬夜林与青山那般凉爽,鸟鸣声也有些无精打采。
易年看着沉默不语的阿夏布衣,将破罡塞进了她的手中,带着七夏去了旁边的石头上休息。
昨夜发现七夏的头上多了几根白发,此时借着阳光看去,又多了几根。
将七夏的手拉了过来,看着洁白手腕上的已经变得枯黄的‘救命’,眉头皱了起来。
竹条自从来到南屿之后,生命力流逝的速度快了很多。
易年不知道是竹条的原因还是七夏的原因,但没法阻止。
还好,事情很顺利。
安红豆找到了,换命玉茧也放在了七夏怀中。
可到底能不能行,易年的心里真的没底。
不敢去想,所以一件又一件的算着苗族的事,算着魔音族的事。
怕那一天会来,又怕那一天不来。
用手轻轻抚着七夏头上的几缕白发,努力不去想那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一幕。
七夏任由易年抚着,头靠在了少年不算宽厚但稳定无比的肩头。
懂事的朝阳穿过密密丛林,落在了两张小脸上。
泛着光,也泛着金黄。
这一刻的安宁,仿佛回到了栖霞山脚。
那时,未来充满了希望。
可同一轮艳阳带来的光,却有了不同的温度。
或许阳光没变,变的是人。
少女的肩头压上了元氏一族,少年,举世皆敌。
从最东边的偏僻之地走出的少年,穿过了熙攘的人海,走过了天元的高山。
离着青山越来越远,或许也离着最初的愿望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