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少年小声回着。
“为什么?”
七夏低声问着。
“我记性不好,怕忘了便想不起了。”
少年说着,忍了一天的泪,还是落了下来。
清早起时,两个人都努力的不去想。
努力过着平凡不平淡的一天,学着很多人的样子生活着。
可时间,总是停不住的。
“忘了吧。”
七夏伸手擦着少年的泪,却不知自己也有泪水滑落。
易年也伸手擦着七夏的泪,轻轻摇了摇头。
“对不起…”
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了…
以前总是七夏对易年说这三个字,现在轮到易年来说了。
“不用对不起,认识你,我很开心,嫁给你,我很快乐,这一年,我过得很好。”
泪眼婆娑的七夏,说着两个人分别时才会说的话。
“我也是…”
少年的嘴笨,此时只剩了这三个字。
看着上山后有些气喘,此时连伸手都变得困难的七夏,易年知道,七夏,真的没有时间了。
泪水不停落着。
湿了自己的脸,也湿了七夏的脸。
七夏努力够着易年,不停擦着那不停流出的泪,绝美的小脸上挂起了笑。
那笑,美的让人心疼。
“我不喜欢你哭…”
虚弱的声音钻进少年耳中,刺进了少年心头。
少年听着,点着头。
可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无声的泪,如雨下。
七夏,擦不净。
“那你只哭这一次,好吗?”
少年依旧点着头,就是不知这叮嘱听没听到心里去。
不知何时,山顶起了风,又开始吹着七夏的白发。
风带来了云,时不时便会遮住明月。
青丘的夜晚,忽明忽暗。
照着两张小脸,若隐若现。
空气中传来一丝凉意,吹的少年好冷。
若是不冷,身子怎么会抖呢。
“我有点儿冷…”
七夏说着,小腿蜷了起来。
易年听着,将七夏往怀中拉了下。
双臂环过佳人,紧紧抱在了怀中。
小脑袋瓜,抵在了少年肩头。
人,靠在了少年身上。
两个离了家的孩子,在大陆的最南端,在青丘的最高山,互相依偎着,取暖。
闻着空气中的潮湿味道,少年的心沉了下去。
原来,南屿也会下雨。
天元九九九七年,离江两岸下了好多场雨。
九九九八年的第一天,又要下雨了。
小时候的易年很喜欢雨,可不知何时,不喜欢雨了。
许是下雨的时候,总没好事发生。
“初从文,三年不中;改习武,校场发一矢,中鼓吏,逐之出;又从商,一遇骗,二遇盗,三遇匪;遂躬耕,一岁大旱,一岁大涝,一岁飞蝗;乃学医,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
怀中的七夏忽然自顾自的说起了话,易年听着,泪水横流。
七夏说的是笑话,是医馆时候自己见她整日茫然心思低沉,为了逗她讲过的笑话。
那时七夏没笑,只是说了声谢谢。
易年以为她没听进去,早就忘了。
原来,她都记得。
这次,换她来逗自己了。
这种时候,她还想的起逗自己…
少年努力的眨了眨眼睛,忍着不哭。
她方才说了,不喜欢自己哭。
“好笑吗?”
七夏感受到易年稳下来的双臂,轻声问着。
“好笑,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易年回着,很真诚。
“还没说完呢…”
“那也好笑。”
有些故事讲不完,有些故事不用说完。
人在,故事便在。
故事没了,人…
“那你以后自己说给自己听,行吗?”
七夏问着,努力回头看着易年。
“行…”
易年回着,嘴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笑意,轻轻将七夏的泪水拭去,又将佳人抱在了怀中。
“那从现在开始,直到…...,那从现在开始,我们都不要哭了好不好?”
七夏笑着,同样的笑意起在了脸上。
易年点点头,像一整天回答七夏问题那般。
“嗯,好。”
七夏满意的点了点头,稍稍正了正身子,嘴唇轻启,声音传了出来:
小小人儿,坐门墩儿,
小小话儿,进耳垂儿,
小小月牙挂天上,
小小床儿…
轻柔温和的声音,缓缓从七夏口中发出。
这是第一次听见七夏唱歌。
轻柔小调绕着山顶,慢慢飘向了空中的明月。
明月只是停留,声音继续传着。
或许传到青山,依旧不会消失。
七夏唱着,易年听着。
轻轻拍着七夏肩膀,好像在哄着孩童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慢慢消失。
易年小声问道:
“这是什么?”
少年没听过。
“小时候我娘亲哄我睡觉时唱的,这是她自己编的,只有我与我爹娘会唱,我娘比我唱的好听,就是好些年没听过了。”
七夏解释着,一指弹出,震碎了山顶看着要愈合的云层。
他知道,少年不喜欢下雨。
“我还想听。”
易年说着,也是一指弹出,将震碎的地方扩大了一些。
若是下雨了,会淋湿七夏。
若是不下雨,更好。
“想听什么?”
“都行,只要是你唱的。”
“好。”
七夏回着,清了清嗓子,声音再出。
与诵读冰心诀时一般的嗓音,唱着易年从未听过的悠扬曲调。
魂兮归来,
魄兮安怀。
送君千里,
江水无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