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在彼时还不清楚这一切背后始作俑者身份的时候，随时提防可能会出现的敌人。

但他偏偏忘记再一次提醒奶奶……

「不要出门」！

一种凉意直冲天灵。

葛夜大惊失色地低头，看向心脏已经被「无常刀」洞穿的「雨司」。

他在狞笑。

身为异能者，「雨司」的听力自然也迟钝不到哪里。

只是，心脏被穿透，血液和生命力在流逝的感觉，让他觉得周身有些冰冷。

这并不妨碍他在垂死之际，听到一个普通人蹒跚而来的脚步声，和那期盼着和孙子见面的一个奶奶的自言自语。

“这鸡汤我昨天炖了半宿，肯定全是营养……赶快给小夜送去。”

“不知道我放在保温壶里，会不会凉呀……”

“嘿嘿，我还买了几串糖葫芦，小夜小时候最喜欢吃了……幸亏我出门比较早，赶在庙会收摊之前，要不然可就买不到了……”

狞笑的「雨司」，本已经半步踏进了地狱。

可他在最后一刹那，又见到了翻盘的希望。

“奶奶！快跑！！！”

葛夜用尽全身力气，发出自出生以来最洪亮、最嘶哑的一声大吼。

可是奶奶的身影已经映入眼帘。

她还是穿着记忆里那件洗褪色了的衣服，包着同样褪色的蓝色头巾，右手挎着一只竹筐，筐上盖了好几层干净的毛巾。

就好像那竹筐里装着的是她的全世界，宝贝的不得了，生怕这刺骨的夜风透进去分毫。

她那苍老的左手扶着一棵枯树，小指上还挂着一个白色半透明的塑料袋，里边装着十多根鲜红鲜红的大糖葫芦……

泪水盈满了葛夜的眼眶。

「悲剧」将至，可他不愿意相信这一幕。

一个年逾七十的老人，一夜未眠，炖了一锅老鸡汤，趁着夜色，还走了三四里的山路，只为了能让自己最爱的孙子和他的朋友们，能喝上最热乎的一口。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奶奶。

“嘿嘿嘿……”

「雨司」的狞笑，恰如黎明来临之前，魔鬼最后的欢笑。

陆川很快反应过来，手中的【终钥】用力挥起。

只可惜，他出剑的速度，赶不上「狗血悲剧」的降临。

「湖中剑」指向奶奶。

“这一局……”雨司脸上满是鲜血，如恶魔一般笑着，“看来是我赢了。”

轰！

这是【水之天象从临】的权柄。

奶奶的脸上定格住了看见葛夜的欣喜，就连额头上的汗水此刻也不显得那么累了。

下一秒，佝偻的身躯静静地倒地，落在尘埃里。

更加瘦小了。

本就瘦骨嶙峋的手臂，血肉深陷，显得骨节更加明显。

“人体里有约百分之七十的水分，婴儿含量大概在80%，至于老年人嘛……能有百分之六十左右就不错了。”

“这个老太太看样子不超过八十斤……”

“四十多斤的「水」，勉勉强强吧。”

淡红色的水流汇聚在「雨司」掌心，他缓缓拔出插在心脏上的「无常刀」，随手丢在一边。

整个人站起身子，眼中血红。

“现在……是我的时刻！”

远处，糖葫芦落在地上，糖浆凝结的外壳分毫不动，只是，原本应该饱满浑圆而紧贴着糖壳的山楂，已经干瘪萎缩。

贯穿灵魂的无解之痛，狠狠地撞上了葛夜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