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四喜显然是不太愿意回忆那段经历，只是说：“就那么逃出来了呗，老天爷赏条命，出来继续打鬼子。诶，八十八这个数其实不不吉利啊，什么不好的事都让88师给摊上了。”

苏扬心说更惨的事还得好几年以后了，88师后来在东北就得被重建好几次。

“你怎么从57师来到滇西了？不应该的呀？”牛四喜不理解地问。

“我是跟部队失散后被当成溃兵抓进来的你敢信？！”

牛四喜听苏扬这么一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本来是从前线去了后方，没成想大后方成了最前线，你这命啊，哈哈哈。”

“能活着就行呗，这年死比活着要容易。”

牛四喜知道苏扬能开到司令部肯定手里有活：“从二十六年能一直打到三十一年，听说你还去西岸单枪匹马走了一回，厉害厉害，以后多多照应。”

苏扬哪里能让牛四喜戴高帽：“从淞沪到南京你打的比我硬，我这才哪算哪。”

说到这里，牛四喜语气就低沉了下来：“硬什么硬啊，雨花台上我都差点没下来，到了南京城下，差点被人踩死。”

牛四喜点了一支烟：“你是老兵，这话我也就跟你说说，跟他们这些人，”他用烟头指了指他身边的兵们，“我根本没法说，他们都是一轮炮就玩完的人，有啥好说的啊。”

“12月12日那天，从雨花台上下来，城门根本进不去，我们师长进城开会后根本就出不来了，也找不到人，我们更是进不去，绕着城墙跑了一圈，发现码头都被36师控制了，要说那时候的宋长官，是真的不讲情面，雨花台那么多兄弟顶了几天啊，后来全都跑散了。”

“那时候吧，就感觉天上是压下来一块石头，石头就把太阳遮住了，天就越来越黑，越来越黑，人就想往亮的的地方跑，哪里亮堂啊？江对岸，浦口！所以人只看着那么一点点的光，想抓住那个光，别的什么都顾不上。”

牛四喜让给苏扬一根烟，自己又点上了一根：“在下关那里的码头上，就那个惨叫逃命声，现在都让我做噩梦。我啥也没看清楚，就是那个惨叫，一直钻着我耳朵。我就看见那光啊，是一点一点的变没，然后天上的那块石头是越来越大，等它一砸下来，那全完了。”

“后来实在是跑不出去了，没办法，我和两个兄弟从路边挖了一个电线杆，就这么抱着电线杆才过了江对岸，我都没敢回头看南京，我就怕一回头看了，光就看不到了……也抓不住了。”

喜娃在旁边听着只发愣，他根本就不清楚当年几千上万公里的战火是怎样燃烧的。

牛四喜看了眼喜娃：“你才打过几回仗，你根本想象不到你。”

“武汉以后我们军就很久没打仗了，军委会直辖了，一直在川地整训，我就一直在练兵，现在看来是又闲不住了。”

忽然牛四喜又拍了下大腿：“我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听说，虞师这次也派人过来，虽然是不知道来做什么，可是一想从虞师派出来的人，能打过几回仗，结果没想到，虞师捡了你这么一个宝贝，哈哈哈。”

这牛四喜说话也太损了啊。

警卫队第二天就去了保山，他们将在这里等待宣慰专员的到来。

到达保山的时候苏扬专门陪喜娃去看了下他的家。

苏扬什么都没看到，因为喜娃的家早就在5月5日那一天从地球上被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