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似岁月漫长下的大海。
这是属于母亲的爱意。
褚君醉浑身发僵, 睁大的眼眸流出了遏制不住地滚滚热泪。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耳边是母亲的低吟。
泪水打湿了冷银色的符文锁链。
褚君醉吞咽口水,喉结滚动。
他微微发怔,浑身发僵。
好半晌。
才缓缓地回过头,讷讷地看着祝君好。
他低下头看去,祝君好没有双腿,纯粹是靠鬼煞之气支撑着身体。
这双腿,早就被周怜斩断占为己有了。
在这场灾厄的雷霆之中,方才跟着周怜的肉身一道消散。
原来……
他早就见到过母亲了。
并不是母亲的全部。
是母亲生命的一部分。
是周怜坐在轮椅之上时常用烟粉色绒毯盖住的那一双腿。
是他的母亲啊。
“阿,娘?”
褚君醉分明已经长大成人,却还像是咿呀学语的小孩子,试探性地开口这在心中期盼已久却是此生最陌生的词汇。
祝君好眉眼低垂,温婉一笑,眼梢流出的泪,被铁链符文的利刃切割成碎片,犹如她的身体,正在时时刻刻承受着铁链符文的摧残。。
“阿娘在。”
祝君好鲜血淋漓的手,想要去抚摸自己孩子的脸。
她看到自己全都是血红的手,便觉得脏污,又怕让褚君醉害怕。
于是,她的手,挪到了褚君醉的后背依旧将褚君醉拥抱在怀中。
她像是哄着襁褓中的婴儿,手掌一下一下拍着褚君醉的后背,唱着市井巷子里经常响起的摇篮曲:
“有阿娘,有阿娘,便似宝。”
“无阿娘,无阿娘,像一棵野草。”
“月儿轻,风儿清,高高长,去远方。”
“去远方,去远方,不想阿娘。”
“……”
时间仿佛回溯到了从前。
也是一个黄昏时分的阴霾天。
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和灵魂,如行尸走肉,抱着“夭折”的孩子,一下一下拍着,身体跟着那芦苇荡,一同摇了起来,傍晚母子的残影,映在浓稠凄凉的江面,祝君好麻木空洞地流下了许多眼泪,犹如皓月做成的宝珠,一滴一滴落在脸色发青的孩子的眼角,犹如是孩子流淌出来的。
在那凉风习习的江边,她唱着古老的歌谣,就这样僵了一个晚上。
褚君醉头疼欲裂,脑海内仿佛有斑驳闪烁的碎片之光,各种颜色杂糅到一起刺激着他的颅腔神经,隐约听到了从空旷江面传来的声音,仿佛回到了旧时候。
那时他还很小。
还在襁褓之中。
祝君好就是这样轻拍着他,低声哼。
“阿娘!”
褚君醉低吼一声,神识从过去的碎片抽了回来。
他崩溃地看着祝君好,悔恨自己不曾早些找到自己的母亲。
而母子俩的感情,使得符文铁链红到了诡谲妖冶的程度。
陈苍穹缩了缩瞳眸。
果然!
褚君醉和祝君好相认,感情深如海的这一刻,也是周怜的算计。
祝君好的母爱灌溉着祝君好的心魔,既因愧疚和多年积攒结出的苦果滋养着心魔野蛮成长,又能开辟出更深的感情,使得褚君醉能够成为更好的阵法花肥,且是周怜的亲生儿子,周怜早已血肉祭阵,此番献祭褚君醉,定然能够发挥出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心狠的人啊!”
小黑震惊地看着:“世人常道诅咒晦气不祥,这人心幽暗分明远胜诅咒许多,还好意思怕百鬼夜行,什么魑魅魍魉!”
朱雀感叹:“虎毒不食子,他竟连自己的儿子都要献于此阵。”
“不只是褚君醉,还有君好。”
楚月虚眯起幽邃淬冷的眼眸,缓缓扫过珠祝君好母子,落在周怜躯壳之上时变得锋利。
祝君好是褚君醉的母亲,母子重逢的感情是阵法的催化剂。
一家三口共同献祭,才是周怜的真实目的。
兴许。
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设计布局。
不仅算到楚月要为大夏打开自由之门,被瘴气延误此身。
同样算到了楚月成为云都王,在镇龙道场,解救祝君好。
最后,带着装有祝君好的女修鬼煞剑。
血海赌道一场。
影子有着褚君醉的身影。
这一步步,环环相扣,都在周怜的算计当中。
“他们,不能这样下去!”羽界主身旁的强者提醒道。
说的就是祝君好母子。
想要阻断母子的献祭,只有斩断母子的拥抱。
鲜血淋漓,必然魂归西去。
这不符合世间大道的正。
“小月,你当年留下的伏笔,让这该死的七位战将得以苏醒。”
“但,褚君醉是我的儿子,祝君好是我从前的妻子。”
“你又当如何呢?”
“你在留不出这个伏笔,就解不开谜题。”
“这世道的运转,皆在我的齿轮之下。”
“机械之道,当以永恒。”
“反射出的光,如日月普照。”
“小月。”
“当世界陷入永久的黑暗,机械的光,才是未来的驱使。”
“这场游戏的胜利,注定在我。”
“因为,本座才是游戏的发起人,不是参与者。”
“众生皆蝼蚁,唯本座才是踩在尸山骨海之上的神明,尔等焉能阻我归家之路?”
周怜发出了近乎病态的笑声,空洞眼尾流出了发黑的泪水。
他的内心过于煎熬发苦了。
既无后路可走,也不想回首去看过去乍现的怦然,只能在怅然死寂的惨淡暗夜,一条路走到黑,创造出独属于他周怜的黎明之光,或许半壁天穹都是众生尸体染出来的血红,却是他独一无二的希冀光!况且!如若他成功了,那他就是万万年来文明更迭异域不同却是唯一做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