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洋走了之后,我用最快的速度躺到床上,本想着在烧替身之前能睡一会儿,可躺下之后却睡意全无。
在我们这样的小地方,在很多很多个这样的小地方,老一辈的父母普遍文化程度都不高,他们除了外出打工,很少会离开这里。眼界、素养、见过的世面都不足以支撑他们成为足够开明的家长,但尽管如此,也不能抹除他们是一心为孩子的事实。
刘洋和她爸妈这样的矛盾,在我上学的时候发生过无数次。本身我就是一个特别有主意、有想法的人,因此常常觉得父母不懂我。可随着年龄增长,我渐渐明白每个人、每种身份都不容易,在人间活着,本就是万般皆苦。
想着想着,我又把最近的遭遇都寻思了一遍,越寻思越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总之就是不踏实。
凌晨三点的闹钟准时响起,带睡不睡的我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激灵,随手关上闹钟,拿上该烧的东西,我来到了店外。
街道空无一人,摆好铁盆,点着了一沓纸钱扔进去,我看了看手里的纸人替身,怀着五味杂陈的心情将它放了进去,也不知道等到刘洋进入地狱服刑的时候会不会怪我。
炙热的火焰将替身吞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快烧完了。我赶紧将纸钱元宝往里添,直到手里就剩一张表文,也不见刘洋来。她要是不来拿,我这表文就算是白烧了。
正常来讲,这种表文应该是去土地庙烧的,烧完之后土地就会把表文收走,如果亡魂在地府,就会有专门的鬼差负责送信,但如果亡魂尚在人间,等他到了土地那,土地自然会在验明身份之后,将表文给他,让他上路。
最近的土地庙离城区有三公里左右,这个点打车过去起码要我二三十。再说了,打我出马开始到现在,要表文的这几个鬼都是在我跟前儿,表文他们自己就拿走了,压根不用我跑那么远。
或许是习惯成自然,我以为刘洋也会自己来取,早知道就不让她回家看看了。
眼看着铁盆里已经没有明火,我把表文扔了进去,“姑奶奶!你可快点吧!”
白纸慢慢变黄、焦黑,火焰瞬间在上面烧了一个洞。
(大家烧纸钱之类的东西的时候,一定要用明火,千万别偷懒一沓一沓扔,寻思火星能慢慢把纸烤成灰。只有明火把纸钱烧透,才算送过去了,我们大批量送的时候,都是搞大火堆。)
我是真怕这个不定性的姑奶奶变俇,所以又多等了四十来分钟。不过总算没白等,姑奶奶不紧不慢、蹦蹦哒哒过来了。
她原本还想跟我唠一会儿,但被我礼貌的请走了,大半夜的谁闲着没事儿和一个鬼在大马路上胡扯,除非是喝多了。
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加上我也困了,本想睡个舒服觉,结果第二天刚开门没一会儿,就有人上门,好像自打我出马之后,就没自然醒的时候。
这次来的是一家人,两位老爷子和一位奶奶,最年轻的是老奶奶,可她也已经六十了。这三位加起来得有二百岁的老人,是当晚脸颊凹陷那位大姐的儿女,随行照顾三位老人的小伙,是她的重孙子。
原来,这大姐是饿死的。六零年,她三十五岁,育有三个孩子。那年的天灾无人幸免,她为了让孩子和丈夫活下去,把能吃的东西都留给了三个孩子,每天以水充饥,最后她没能坚持下去。
同样是饿死,虽说老张头是因为特殊原因才变成了饿死鬼,但这位大姐除了面容没有一点饿死鬼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