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捶足顿胸,在原地来回踱步,几次看向司徒无忧欲言又止。
如此发病一会之后,他清了清嗓子道:“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原本处于局外人视角旁观他们两人对某种奇怪暗号的张淮序此时总算是找到了一点戏份,他眸光微深,看上去很不乐意大师来插手这事:
“不劳你费心。”
大师眼睛一瞪,正准备说些什么,郡主殿下就先嚷嚷开了:“赴之兄,怎能对大师伯无礼啊!”
大师认同地点点头。
“……”张淮序看了眼“大师”,默不作声。
“所以浮绿水,你今后是——”
“自然是回皇都啊!”司徒无忧果断地应声,“兄长既然打算要与小白一起远行,那他肯定就不能在父母膝下侍奉。所以在他们回来之前,身为妹妹理应为兄长分忧啊。更何况,兄长确实是为我操心了太多,有个机会出门跟小白一起游玩也不错。”
“……既然你这么决定,那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了。师伯我呀,今后得游历去喽。不过——”
大师神色忽然有了几分八卦之意,他冲司徒无忧招招手,两人一起走到了边上。
大师压低声音问道:“我有点好奇啊,你穿来的时候是几岁?怎么穿的?”
司徒无忧很诚恳:“十七岁的时候出门被雷劈了。”
岂料大师神情多了几分诧异:“十七?”
“对啊。”
“啧啧啧,那你是造了多大的孽啊?能被雷劈?”
司徒无忧眼神微动,随后不屑道:“什么啊,封建迷信。”
“你跟我一个卜卦算命的道士讲封建迷信?”
“……”
“好了好了,我问点别的——那你来这多久了?你爹他知不知道你不是他亲闺女?”
“可我…是胎穿的啊。”
大师脸色大变,他惊讶得有些收不住声音:“你?那我十年前见到的那个老秋气横的司徒无忧也是你?”
“……昂。”
——虽然是刚刚才找回的记忆,但确实在五岁那年有见过这个大师,他当时穿着什么的都还是很整洁干净,颇有风度的。
那一次见面,大师似乎还跟她爹吵了一架。之后不欢而散,再也没见过了。
大师不解道:“那你记得的话,为什么之前我在洛宁郡摆摊的时候,你没把我认出来?”
——那确实没认出来。因为那会还没有找回记忆。但是现在不能这么说,因为她已经想起来了。
司徒无忧想了想,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呃,那是你穿的太破了,邋里邋遢,我那时候自然认不出来。”
大师:“……”
“对了,你问我这么多,我还没问你呢——你又是怎么穿来的?”
一提到这个,大师沉默一秒,眼神飘忽起来,装作没听见转身走了回去:“那个……时间也差不多了啊,我们还得赶路离开这呢——”
见他不愿意说,司徒无忧也不强求:“若您愿意去皇都见见父亲,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大师背影一顿,神情忽然有些黯然,但他很快就把这点异样掩去了:“谁不知道大师来去自如,潇洒如风?你爹那点事……我或许——嗐!到时候再说吧!
“接下来这段路还得与枯木少主同行,去一趟苍凛山,说不定还得在那里歇一阵子。”
一旁的枯木晖默默点点头。
——也是,把人忽悠来这里了,自然还要送人家回苍凛山的。
“那……无忧便预先侯着师伯光临敝舍。”
大师摆摆手道:“你我都是老乡,没必要这么客气。浮绿水啊,回去记得替我向你父亲问候一声——就说:‘道谦真人柳妄谨言为拨云雾’。”
司徒无忧自己又把他的这句留言念了一遍,随后才应声道:“我一定给你带到——还有,我叫司徒无忧。”
“哈哈,白毛浮绿水嘛——得得得,我不这么叫了。”
大师受到来自“浮绿水”的眼神控诉,只得改了说法。
等这新认的老乡说完话,枯木晖总算找着机会开口了:“长宁郡主,你的噬梦蛊…由于入梦之时过于狂躁,所以在下已经将其取出。如果你还想要的话,在下可以重新为你植入。”
“我说怎么感觉不到痛了呢……”司徒无忧恍然,随后很洒脱地摆摆手道,“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枯木晖点点头,“小事。”
大师早已经走在前面去了,他转过身来招呼了一声:“你们说完话了吧?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浮绿…咳,小无忧,江湖再见啦。”
“再见。”
司徒无忧目送他们离去,轻轻吐出两个字。
一直保持安静的张淮序默默走到她身边,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
夕阳已经隐没在山头,天边一片橙红之色,光线逐渐暗了下来。
司徒无忧忽然出声道:“赴之,你是不是还有事没有告诉我?”
“……”红衣少年心中一紧,面上仍不动声色的,“没有了。”
“真的吗?”郡主目光不太相信,“你不会又骗我吧?如果被我发现,你可就遭老罪了。还不如实交代?”
——难道她都知道了?这是在给自己机会坦白吗?
“我……”
“我问你——”郡主殿下气势汹汹地开口,这让张淮序感受到了一丝紧张,“你是不是——在我身边安插探子了?”
她这个问题一出,张淮序竟松了一口气,“……是。”
——还好。
司徒无忧松开他的手,在原地来回地走动,看上去颇为恼怒。
“我就说嘛!我就说!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说!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少年态度温驯地低下头:“从洛宁郡回皇都之后。”
“张赴之!”
“……我错了。”
“难怪啊,我说当初怎么你就猜我去考试猜得那么准呢!”
“无忧……”
“你别跟我说话。”
红衣少年朝她伸出手,恰到好处地露出手背上的几道血痕。这一波猛地刺入郡主殿下的眼中,她顿时哑火了,还升起几分愧疚感。
她很清楚自己怕是又被拿捏了。
可没办法,她就吃这一套。
“……算了。反正…反正也没影响到我什么……”
“你不生气了?”
——我哪还敢啊?
司徒无忧背着手先一步走在前边,端着郡主的架子:“勉为其难,本郡主原谅你了。”
红衣少年跟在她身后,梦回当初在侯府送客之时。
那时候她分明不是表现出来的那样无动于衷,却硬是将所有情感都挡了回去。
“无忧,若回皇都的话,我去请陛下为我们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