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遥看着他忙活,随口道:“累了,小憩一会儿。”
宋郁握了一把司遥冰凉的手,忍不住抱怨:“父皇在这样暗的地方读书,不累才奇怪。睡觉也不知道盖条毯子,手都冻木了,您总是这样,一点不知道爱惜自己身子。”
这些年里,跟着个子一起长的,还有宋郁的胆子。
十来岁那会儿,司遥骂他一句他都要战战兢兢好久;到了十三四岁,司遥骂他,他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委屈知错的模样。
到了现在,宋郁处事待人完美谨慎,不犯错了,司遥自然也没什么再训斥他的必要。
反倒是司遥自己,时不时就要因为没照顾好自己被他念叨。
宋郁在别的事上都不跟他争,偏偏在这个事上一念就没个完,说的还都有理有据、头头是道,司遥都反驳不了。
司遥算是被说怕了,眼下被这么一抱怨,干脆装作没听见,闭上眼睛养神。
见状,宋郁也不忍心再吵他,安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像司遥曾经教他写字时那样,站到司遥身后。
用温暖的手为替司遥按太阳穴。
司遥知道刚刚那一下算是结束了,才开口说话:“忙完了怎么不去你母后那看看,反倒跑这来了。”
宋郁笑了一下:“母后那里我去过了,一切安好。”
“嗯,那就好。”司遥道。
宋郁垂下眼,眼神晦暗不明。
几年前,他和父皇的关系刚刚缓和的时候,他总想求父皇去永和宫看看母后,但父皇总是表现得抵触至极。
直到十二岁生辰那天,父皇为了哄他,勉为其难去了一趟,他才发现母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开心,反倒一直神情不安,低着头不敢直视父皇。
父皇更甚,一整天眼底都盛着让他揪心的情绪。
是怨恨、无奈、又像是悲戚自嘲。
那是他过得最苦的一次生辰。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直到后来他跟赵镜深的联系日渐紧密起来,他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原来他不是父皇的孩子……
难怪他幼时父皇总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难怪父皇曾骂他小畜生。
难怪父皇一开始不愿教他读书。
……
可也不完全是这样。
父皇会为了给他治病冻伤双手,会手把着他的手教他写字,会因为他的鞋子不合脚惩罚下人,会替他教训敏王世子,也会因为他答应去不想踏足的永和宫……
虽不是亲生,可这几年里,司遥也是真的在待他好。
赵镜深用他,却也忌惮他,他的身世是他最大的把柄,而这一点,在赵镜深面前是完全透明的。
他只有表现得对司遥极其痛恨不满,才能降低赵镜深的防备心,从而谋求到更多的权力。
宋郁想到几年前在勤政殿无意间撞见的那一幕,他眼中慢慢爬上冰冷的杀意。
总有一天,他会让所有对父皇有威胁的人,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