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无渡垂睫,看着地上被树叶肢解得破碎的斑驳月影。
他不明白。
为什么他已经努力做了一个好人,司遥还是不肯见他。
一定是他做得还不够好……
他这样想着,抖得厉害的手慢慢按在了腰间的不孤上。
不孤刀是没有配鞘的,因此利刃一瞬间便划破了指腹和掌心,难捱的窒息感被熟悉的疼痛一点一点压了下去。
舟无渡低着头,像是在跟别人说,又像是在鼓励自己:“没关系,我明天再来。”
他翘起嘴角,转身往来时的路走去。
走了两步,蓦地顿住。
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踏着鹅卵石小径,朝院门走去,值夜班的守卫一见他便急吼吼地跑进去通传,没几息的功夫,便有一个瘦削的少年身影从屋里跑了出来。
“师父!”少年扑进了黑衣青年的怀里。
舟无渡的指尖一下子攥进了掌心刀口,顿时血流如注。
他死死盯着站在庭院门口的两人,不孤刀柄贴着他的手背,他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抑制住疯狂的妒意和杀欲。
少年的面容他太熟悉,不用看都能清晰地描摹出每一处细节。
而那黑衣青年侧对着他,他只能看清对方的半张脸,眼睑微垂,鼻梁高挺,薄唇冷淡清越。
舟无渡把三辈子的记忆都搜刮了个遍,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张脸。
被楚司遥扑了个满怀后,黑衣青年把人推开,微微挑眉:“今天这么积极?”
楚司遥骄傲仰头:“因为师父交给我的任务我都完成了。”
“不错,”黑衣青年摸了摸他的脑袋,“准你下个月自己安排。”
楚司遥脸上笑容一下子更大了:“谢谢师父!”
黑衣青年笑容不变,忽然毫无预兆地看向黑暗处的舟无渡,视线落在他滴血的那只手上。
舟无渡心中恨意太甚,也就没有注意到青年的眉蹙了一下。
黑衣青年静静地看了他片刻,才问扭头楚司遥:“徒儿,这是谁?”
经此一问,楚司遥这才发现树下还站着一个人,大晚上穿白衣戴面纱,跟鬼似的。
他努力想了想,才想起来前几天他爹貌似说给他找了个二师父,还是什么江湖高手。
一个师父已经够让他受了,还要什么二师父——
于是楚司遥果断收回目光胡扯八道:“不知道,来打杂的吧。”
黑衣青年点点头,将袖袋中的丹药递给他:“夜深了,你且回去睡吧。”
楚司遥知道自己这个师父的性格,也不废话,接了东西就往回走。
一只手猛地攥住了他的胳膊。
楚司遥一头雾水地转身:“师父你还有什么——”
拽着他的人白袖染血,一手伤痕,面纱外的一双眼睛挣扎、痛苦、又小心翼翼。
是他的二师父。
舟无渡攥住了日思夜想的人,看着那双满是惊惶的眼,竟觉得无比陌生。
他双眼泛红,哑声试探叫了一句:“哥哥?”
“疯了吧你!谁他妈是——”楚司遥脏话飙出来,想到他爹千叮咛万嘱咐要对二师父态度好点,又憋回去。
他冲着一旁的黑衣青年大叫:“师父,你快把他拉开!”
舟无渡手上的伤口因为拉扯迸得更开,鲜血不要命地往外涌。
黑衣青年眼皮重重一跳,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施加力气,冷声命令:“舟无渡,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