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很快就换好了。
仲霖身边虽然没有坐人，但班主任为了美观，还是在他旁边摆了一套空桌椅。
他把文具盒里忘记还给乔芷的中性笔放到空桌子上，有那么一瞬间竟以为乔芷还坐在这里。
自从他回来乔芷就没有理过他。
她在生气，她没有理由不生气。
她气得已经准备把自己丢下了。
怎么办？
不想被遗忘。
不想渐行渐远。
仲霖看着乔芷和苏哲并肩坐在斜前方的身影，心想她会有一个光明璀璨的未来，而现在的自己出现在她身边和白墙被泼上泥点有什么区别？
他生命里的浓重的黑暗，诚然有一些是环境造成的，但是他自己就全无责任么？
他在画地为牢，他在作茧自缚。
明明曾经拥有过光明，但是他不识好歹。
他和乔芷坐了两年的同桌，每次班主任想要换座位把他们分开，都是乔芷亲自去办公室找老师请求她把自己的座位换回到他的身边。
仲霖，你真不是东西啊。
手里的笔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折断了。
碎片划过手掌留下了几道伤痕。
仲霖随手抽出两张纸巾擦去渗出的血珠，因为太用力，越擦血流的越多。
不过没关系，虽然一时半会止不住血，但总会有愈合的一天。
等等，愈合？
伤口都会愈合的，所以他和乔芷之间的裂痕也是可以愈合的。
他到底在伤春悲秋些什么，只要他别再这样萎靡不振下去，只要他努力从泥潭里往外爬，乔芷一定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现在请课代表帮我发一下试卷，然后大家从前到后传一下期中考试的成绩单。”
窸窸窣窣的纸张声音响起，马上就可以知道自己期中考试的成绩和排名了。
已经拿到成绩单的同学全都认真地在上面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天啊，我退步了好几十名，数学做错一道大题真的太伤了！”
“我也很惨，英语作文看错关键词，最后就得了三分，真哭了啊。”
“学委和乔芷好厉害，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年级第三，真给咱们班长脸。”
“不知道下次月考苏哲会不会考进年级前十？”
“大胆一点，说不定人家是年级第一。”
仲霖几乎是班里最后一个拿到成绩单的人。
高三整个年级差不多有800人，乔芷要他考进前500名并不是一个很过分的要求。
仲霖曾经拿过的最好名次是年级107名，在高一的第一次月考，也就是他家里还没有出事的时候。
这两年经过他日日夜夜的放纵，500名已经成为一个难以达到的目标。
仲霖徐徐将成绩单平铺在桌面上，强压下紧绷的情绪从最后一行往上看。
班级46名，徐一楠，年级754名。
班级45名，尤念昔，年级727名。
……
班级32名，陆小琪，年级546名。
快到前500名了，只要再坚持一下。
班级31名，仲霖……
“啪”的一声，仲霖飞速用手掌遮住了成绩单。
他不敢看。
怎么突然就到他了！
32名和31名，年级排名应该差不了多少吧？
那么他岂不是……
“大家都看到自己的成绩了吧？考得好的同学继续稳住，没有考好的同学也不用担心，现在还是一轮复习，成绩起起伏伏很正常。”
班主任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
“今天我要重点表扬几名同学，首先就是考进年级前十的四名同学，特别优秀，再接再厉，加油！”
“还有就是……”
“最后，我想表扬一下仲霖同学。”
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仲霖猛地抬起头，正好对上班主任看过来的和蔼目光。
“仲霖同学在上次月考仅仅只考到了637名，但是这次期中考试，他一口气考到了482名的好成绩。而且他不仅在名次上有很大的进步，还写出了全年级唯一一篇满分作文！真的非常棒！”
“哇——”
惊叹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满分作文也太牛了吧？”
“仲霖语文一直很好，字也写得好看。”
“可惜了，要是他去学文科会不会好一点？”
“听说他是为了和乔芷一个班才选的理科。”
“喵的，嗑到了。”
仲霖听不到同学的议论声，现在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他考进前500名了！
他雀跃地看向乔芷的背影，心想她一定会很开心吧？自己不仅顺利完成了约定，还额外达成了满分作文的成就。
然而直到班主任开始给大家讲解本次期中考试的试卷，乔芷都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她仿佛没有听到仲霖的名次一样，全程都在安静地低头做题。
是不是题目太难被绊住了所以没听到？
还是……故意不想理他？
不行，得主动挽回一下。
仲霖从本子上撕下一页纸，故作轻松在上面写道：我考了482名，我的许愿券呢？
他把纸条团成球，趁老师转过身向乔芷所在的方向扔了过去。
然而他因为有点激动，一时准头不好，导致小纸条扔歪了，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苏哲头上。
仲霖：“……”
苏哲回过头：“？”
仲霖指了指地上的小纸条，又指了指乔芷，无声地冲苏哲比了个口型：给乔芷的。
苏哲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弯腰捡起纸条替他转交给乔芷。
仲霖全程盯着乔芷的动作，他看到她将纸条展开，然后从书桌里拿出一个曾经被他吐槽幼稚的粉色手账本，最后她轻轻撕下一页，开始在上面写字。
怎么一直没回头啊，都看不到表情。
仲霖仰着头，像一只翘首企盼的大鹅。
“Piu”——
“仲霖，刚夸你有进步就不好好听课，东张西望地干什么呢？”
班主任扔来的粉笔正中仲霖眉心，他被吓了一跳，立刻从乔芷身上收回视线。
“你来讲一讲，倒数第二道题的受力分析怎么画？”
糟了，是他最不擅长的力学。
仲霖站起身，从试卷上找到老师正在提问的题目——巧了，这道题他会做，上周乔芷刚给他讲过类似的。
“小木块匀速下滑，首先会受到本身重力的影响，之后是和木板的摩擦力……”
“不错啊，答出来了。”班主任满意地点点头，“坐吧，再发呆就让你去后面站着。”
“好的，老师。”
仲霖翘着嘴角在座位上坐好，他已经很久没有从学习里感受过快乐了。
这时他的前桌把来自乔芷的小纸条运送到了他的桌面上。
他把对折两次的小方块展开，满意地看着上面的「许愿券」三个字。
真是的，怎么不多写几个字，比如最终解释权归乔芷所有之类的。
不过没关系，能用就行。
只是接下来他许什么愿比较好？
乔芷真的可以实现他的愿望么？
想要的，太多了。
乔芷第一次发现上课可以这么折磨。
来自背后的视线弄得她浑身像有蚂蚁在爬。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她拉上孟涵逃跑似的离开了教室，弄得孟涵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你那什么弄到衣服上了？”
“没有啦。”
“那你急什么呀？”
“嗯……我饿了！”
“……”
孟涵感觉闺蜜有情况，但她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乔芷离开以后，苏哲收拾完书包，走到仲霖书桌前：“仲霖，一起回宿舍吗？”
“？”仲霖抬起头，“宿舍里剩下那张空床位是你的？”
“嗯，我中午搬来的，以后我们就是室友了。”
“……欢迎。”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