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啊……真好!好啊!”
也不知段剑安到底看到了什么,他脸上脸上显出些许心满意足,缓缓坐下就此闭上了眼睛。
同样来到山顶的李月白开口道:“书生,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呢?这山下的景色,看习惯了……也就不觉得令人惊艳了。你这句话,是对你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秋娘说的吗?”
“书生。你知道吗?要不是我暗中帮你……这座山,以你脚力怕是三天三夜都走不上来?你不该……对我这个兄长道一声谢吗?”
山上有风吹来。
将李月白鬓角的发丝吹起。
今日的她依旧是一身白衣,有光映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显得她容颜绝美动人。只是她窈窕身姿隐没在云海之间,也显得单薄和孤寂。
但坐在她对面的人,却一言不发没有再回答她。
书生段剑安死了。
就像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逃过岁月的打磨一样。段剑安的离去,这本就是正常的事情。
但李月白看着山下的云雾,却说不出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她缓缓也坐了下来,像是段剑安一样的坐姿向着山下看去。
又不知过了多久。
东方峭也走了上来。
隐约之间,他看到有个女子隐没在了起起伏伏的云海之间,那侧颜绝美,惊鸿一瞥之间令人绝望。
这一刻……
那在他们眼中不可一世,高高在上的神灼卫总掌司李月白似乎有了些许人间烟火气。
少年听着她道:“最是人间最美风景,却也高处不胜寒……”
“高处不胜寒?”
少年将这句话也重复了一遍。
高处不胜寒……以少年如今的学识,这句话自是不难懂。只是他隐隐觉得,李月白嘴中的这句话却有别的含义。
那含义是什么呢?
他有些不能理解。
再一恍惚间,那隐没在云海中的女子却已然不见了踪影。
少年走上前去对着段剑安道:“段爷爷……您老跑这么快做什么?段爷爷……”
少年连叫了几声,对面的人却没有回应他。
他连忙走了过去,却发现段剑安脸上的泪余温依旧,只是人却没了生息。
他看到段剑安身前有着一行字:将我葬于北山,只愿一梦不醒。
“段师爷!师爷!您还没教我您都本事呢?您就这么走了?”
少年放声哭了起来。
过去段剑安是他爹的老师,他叫段剑安一声师爷,自然合情合理。
山下……
众人终究是没有等到段剑安下来。
已然知道山上情形的人面露悲痛之色。
一化帝身边,那位十一皇子又问道:“父皇……那位段爷爷真的会下来吗?”
“段爷爷应该不会下来了。他应该是要打算在这山上清修了。以后不问这朝堂上的事了……”
“这样吗?”
十一小皇子闻言父亲的话显得有些失落。
只是已然天生聪慧的他看周围人的神情,却又隐约觉得不是这样……
可真相到底是什么呢?
他又想不通。
已然出生来到这世界没多少时间的人,自然想不到死亡那一层。
……
大化十一年九月初九。
中书令段剑安死于京城外的北山。
这一日之后,京城上下相当长的时间里,都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这位中书令在位之际,为人清贫廉洁,对待百姓亲和。大部分百姓在得知他的死讯后,自主来到了北山脚下,为他设下祭坛祭拜。
……
又是一年的新年将至。
就像是恢复了往年有的惯例,李月白回到了西城富贵街的墨轩居。
只是这一年,李月白再回墨轩居,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像是今年黄奎带了一壶黄酒,他几次欲喝,可看着对面空落落的座位,他最终又只能扫兴作罢。
裴乔儿自小习惯了段剑安的严苛唠叨。
但看着少了一人的墨轩居,她也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这个年,众人过的都很不是滋味。
就好像过去的无数个年关之间,总得有书生的年才叫做年。
也是这一年。
墨轩居多了一个人。多的这个人正就是东方峭。少年算是学得了段剑安的衣钵。
要说所有人之中……谁最伤心……
可能就是他了。他自小生活在段剑安身边,和他朝夕相处。
在心里更是早把段剑安当成了亲人。
这个年关。他刻意从淼州赶了回来。
纵然淼州和京城有着不少距离。但他还是赶来了。纵然回来一趟他待不了几日,马上就要走,但他还是来了。
对于面前的这个少年,既然他是段剑安的传人。
李月白自然也将他当成了后辈。
少年将要再次远行,有些话她也要叮嘱东方峭。
诚如段剑安生前对东方峭的评价,说他固然年少有才学在身,为人聪慧。但性格太过耿直。
要知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一味的耿直刚硬不见得会是一件好事。毕竟,过刚易折。
李月白对东方峭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感觉。
虽说少年远行的淼州任职务的地方,段剑安生前也曾找人打过招呼,甚至不久之前李月白也曾叮嘱过那里的人。
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
他们却不知道你东方峭的背景和来历。对某些人来说,东方峭过于耿直的性格若是损害到了他们的利益。
他们只会当东方峭是眼中钉肉中刺……只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这个少年无声无息死去。
这种无形的怨毒。
有时候不一定是李月白这种顶尖的炼气大人物能预防到的。
毕竟……
淼州已然离京城很远了。那里发生的一切李月白也不可能事事都关注在眼里。
想到这里,李月白对着东方峭叮嘱道:“此去远行……切记忍一时海阔天空!记得,你背后有我们呢!该服软的时候就服软!活着才能伸张你心中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