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宵仅是提了一嘴,一同外出狩猎的卿大夫便来了三位,其中包括不请自到的赵毋恤,封号大夫来了二十余名,有大夫头衔的贵族来了五十余人。
这个“大夫”是宗周最低的爵位,并不是医生。
为什么“大夫”还分出两个等级?首先有封号的大夫至少有一座城邑,一般是以首座获得的城邑为“号”,例如曾经的邯郸大夫;而不一定是位大夫就有一座城池,可能也就拥有一座村庄,只是享有大夫爵,比如落魄的孔氏家主孔丘也是大夫,可是只有一座村庄作为封地。
在宗周时代,像是“士”并非爵位。这个“士”一开始其实是军队的基层军官职衔,慢慢的被承认为准贵族,原因是“士”有一定的家产,纳赋时需要自行携带战车。
在春秋时代说武士,一般指的是“徒”这一阶层,也就是职业士兵,真不是只有倭国存在武士,甚至倭国的武士其实就是一种“舶来”阶级,模仿诸夏先秦时代而形成的阶层。
所谓“舶来”就是从海外传来,到现代之后的天朝,好多词汇变成从倭国传入,比如广告、服务、组织、纪律、方针、政策、申请、解决、理论、哲学、原则……等等很多词汇就是近现代从日本舶来。
当前晋国的封号大夫已经不多,绝大多数还是源自赵氏、范氏、荀氏(智氏与中行氏合并)、韩氏、魏氏,也就是几代人里面获得奖赏的人,再因为血脉关系与主家远了,不再被视为嫡系的一份子,像是程朔就属于这么回事。
至于公族那些有城邑的家主?他们一并被称为封君,彰显是公族的一份子。
其余没有城邑的贵族,在晋国这种几乎各方各面被卿位家族把持的国度,他们成了杂鱼一般的存在,倒是其它列国的贵族多少还有点含金量。
因为无关紧要的关系,晋国的贵族更加热衷于参加卿大夫的社交活动,一来是用于彰显身份,再来就是期盼混个脸熟。
一旦能够让卿大夫有个印象,不管是平时或纳赋期间,怎么都能增加一些获得任务的机会,对吧?
毕竟,在选择用人的时候,实在没得选的情况下,任谁都会选择比较眼熟的那些人,不是去选择完全陌生的人。
“国中封号大夫所剩无几矣。”魏驹一直想找机会跟智宵好好聊聊,近期独处的机会却是太少了。
不说智氏因为家主更换处在忙碌期,便是魏氏也有一大摊子的事情亟待处理,倒不是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主要是没有足够的时间用来详谈。
正经的谈事,哪里是几句话能够说得清楚,乃至于可能在谈话期间出现更多的分歧,需要用更长的时间来讲透彻。
因此,越大的事情,耗费更长的时间才是常态,花费十天半个月来在一件大事上取得共识,真的不是什么离奇的事情。
在狩猎的前几天,智宵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与魏驹私下谈话,主要是需要先陪一陪季嬴,陪季嬴的时候有赵毋恤会凑过来,要么就是韩庚凑堆,怎么和魏驹好好谈事情呢?
说起来,赵毋恤胆子不小,回到“新田”就敢主动凑上来,一点不怕被智宵给料理了。
当然了,其它时候智宵要是有机会绝对不会放过,只是作为外出狩猎的发起者,有义务保证随行贵族的安全,并不是对赵毋恤干点什么的好时机。
正是因为社交规则的存在,才让赵毋恤有胆子来吧?
或许,赵毋恤也清楚一点,有季嬴同行为前提,自己的安全能够得到最大保障,并且赵毋恤也不乱走动,甚至赵毋恤压根就没有单独狩猎,一直待在有其他贵族的地方。
这一次,智宵逮着有人提议分散狩猎,中途才跟魏驹的狩猎队伍会合。
魏驹说晋国的封号贵族所剩无几,多少有一种猫哭耗子的成分在内。
多少封号贵族被魏氏吞并,再连一点渣渣都没有剩下?
能够继续存续下去的卿位家族,他们没少干类似的事情,必要时连自家亲戚都不会放过,才有了几个卿位家族持续的强盛。
智宵看到了什么,挽弓再搭箭,一声弓弦声嘣动之后,一道凄厉声鸣过又终止。
那是一头野猪脑袋中箭毙命,野猪该是有个两百多斤,它倒下后才让几只更小的野猪翘着尾巴四散逃命。
魏驹顺着智宵的视线看去,眼睛控制不住眯了眯。
那可是一头五十步外的野猪,并且射的还是脑袋,寻常人真办不到一箭毙命的效果。
毕竟,野猪不止皮很厚,身上还有一层厚厚的泥土,尤其脑袋上的头骨极硬,真不是那么容易穿透,别说是箭从前脑门贯穿出后脑门了。
别人会称赞好箭术。
魏驹喊得是:“弓好,力道亦强!”
是的,没有一张好弓,有再大的力气也射不出智宵刚才的那一箭。
他们之前已经聊了不少,交流的是迁徙再安置的事情,暂时还没有涉及核心话题。
魏驹全程没有提到不少魏氏旧人选择留在原地,更没有说魏氏后来模仿智氏的承包制。
魏氏本身就是极其擅长模仿的家族,只不过并非完全照抄,不完全照抄是遵从礼制,不是其它什么原因。
从正式置换封地当天算起,时间已经过去将近七个月。
智氏这边的迁徙已经完成,辅果按照智宵的吩咐,借着分田统计户口数量,因为出现承包制的关系,凭空多出了三千多户人。
这三千多户的人口,约有六成来自魏氏,剩下的则是野人归化。
因为智氏出现承包制,普通的黎庶可算也是以“户”为单位,不然之前哪怕有父、母、兄、弟、姐、妹、妻、子、女,其实都难以生活在一起,人在哪里完全看管事者的安排。
仅从这一点来说,智宵提出承包制,受惠的黎庶便不知道多少,并且恩惠了当代人,造福到往后的人。
很多事情真就不是一种理所当然,存在时间极长又一系列的演化,例如从母系社会走入父系社会,再到普通黎庶无法生活在一块,往后的人人有姓氏,等等各方各面。
现在的很多人无法看出智宵弄出来的承包制会有多大影响,哪怕贵族阶层有看法也是排斥,认为在侵害属于本阶层的利益。
智宵却相信进行效仿的家族会有许多,乃至于演变一种社会常态。
当然了,承包制并不是智宵首创,到底由谁首创也无法追寻,只不过承包制在鲁国已经被玩坏,甚至搞出了“十税九”这种夸张到极致的事情出来。
智氏目前的家主是智申来当,智宵无法制定成为律法的形式。
等待哪天智氏由智宵来当家作主,一定要弄成“祖宗家法”的形式,条件允许再将税率下调到合适的额度。
至于说搞人人有田那一套?没有足够阅历之前的智宵会做,融入到当代哪能不知道条件或情况不允许。
之前已经说了,再正确的制度都需要一个演化的过程,并且不存在绝对正确的制度,该追求的是最合理的制度。
好比如,跟现在的人讲民主,不止没有人会接受,一定还要被当成异端烧死。
智宵决定走“尊重历史”的路线,慢慢的一步一脚印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