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现场两波人的一些打扮细节,很难认为出自同一个文明。
倒不是说秦人穿得奇奇怪怪,服装上有所差异也是极小。主要体现在晋人与秦人发冠上的不同。
例如说晋人,他们追求“竖冠以正”的特点与中原诸侯一样,也就是发冠会在头顶正中央,哪怕纶巾束发也是追求摆正,并且不会去编什么小辫子。
秦人不一样,他们竖的冠会偏向侧后面,纶巾束发也是侧歪向后,同时后脑勺也会编一些小辫子。
在头发编辫子这种事情,从上古到东汉之前,诸夏文明的女性都极少做,顶多就是玩一玩堕马髻、飞仙髻、半翻髻、垂鬟分肖髻、抛家髻、反绾髻的一些花样。
反观在游牧族群用头发编辫子显得极为正常,把自己的脑袋剃得像是狗啃得不干净变成一种特色。
秦人会用头发编辫子这件事情,说白了就是保留了一些游牧文明的习俗,没有秦穆公拉秦人一把,或许秦人还真的就给游牧化了。
秦穆公怎么拉秦人一把?他在位时期正是晋国大乱的阶段,选择帮助晋文公回国继位,同时看到了秦国东出的可能性,及时拉住秦国这辆往西边狂奔的战车,转为谋求东出。
在那之后,秦国才恢复与中原列国的频繁交流,渐渐捡起了以前抛弃的一些文化习俗。
尽管那样,秦人的发髻依旧跟中原列国或楚国的人不一样,甚至在衣裳款式上有游牧文明的特点,诸如喜欢在衣领、肩上、袖口使用皮草,胸前绣或镶上一些吊絮。
当然了,说得是贵族或官员的服装,普通黎庶有得穿就不错了,哪来那么多的瞎讲究。
“秦人几度欲为蛮夷。”豫让小声地嘀咕了一句,说的就是秦人的发型以及衣服上的特点,不是在批判秦人的一些行为。
智宵正在跟公子昂尬聊,听到豫让的嘀咕,回头看了一眼,低声说道:“不可无礼。”
豫让抱歉地对智宵笑了笑,心里却是想道:“难道不是吗?”
智宵没有读心术,哪里知道豫让在想什么,转头继续跟公子昂尬聊了。
其实晋人的服饰也有做出更改,最为普遍的是体现在手臂袖子和裤管被缩窄,衣袍也是一再缩短,越后面身体躯干的用料越来越少,穿起来显得更为贴身。
如果是传统的贵族服装,不止是要长袖飘飘,衣袍也是往宽大了做,穿的裤子类似于灯笼裤,穿着哪怕不显得松松垮垮,其实稍微动作大一些就会乱了仪容。
因此,穿传统贵族服装的话,走路要端庄,不能做一些激烈的动作。
这么一搞,搞得贵族培养出了一种穿什么服装就该走什么姿势的行为,不能乱动就该保持活动时的身形,后世的人称之为贵族风范,其实就是因为服饰带来的约束。
穿那样的服饰,却是不注重仪表,穿了会比没穿看上去更狼狈。
到了魏晋时期,中原一再沦陷的状态下,士大夫绝望之下会干很多荒唐的行为,通常在嗑药(五石散)会像发了疯一样的狂奔,把穿的衣服弄得乱糟糟,美化之后成为“魏晋风范”的一种,俗称狂放不羁。
本来是因为绝望而瞎胡搞弄出来的狼狈,谁能知道到后面变成了雅事,遭到隋、唐、宋、明的读书人追捧。难道他们是想迫不及待地体会一下魏晋士大夫感受到的绝望?
隋人幸运也不幸,杨坚千辛万苦恢复了汉家江山,到了杨广手上被葬送,起码衣冠与文明到了李唐被保留和延续。
唐人享受了几十年的辉煌,比较苦楚的是朝廷向回人借兵平乱,大半江山遭到一遍又一遍的肆虐,不知道多少人丧命与受辱在“援兵”与乱兵之手,回人带着抢来的物资与李唐朝廷赠送的数万长安城内的女人,唱着歌高高兴兴回去;没有过上几年,李隆基搞出来的幺蛾子被当代人承受下来,经历了“五代十国”的战乱。
宋人?开局就先天不足,欺负孤儿寡母获得江山的赵大被赵二在一夜的“烛光斧影”中死去;赵二抢夺了侄子的江山,为了坐稳江山以正朔朝廷向蛮夷每年进贡,没有底线地收买士大夫,搞出了一再加码的把戏,士大夫必须身兼数职,每一个职位都能领到薪水,弄出了两宋无可解决的“三冗”出来,于是对平民采取“万税”制度的宋朝廷在生于不义和死得憋屈中消失。
明人?一开始其实普通百姓在老朱与朱四治下过得不错,倒是读书人认为自己过着苦日子,百官恨不得老朱与朱四赶紧死翘翘;到了“大胖子”掌权搞改革,开始优待读书人,百姓的日子开始一天不如一天;等待“好圣孙”上位想刹车,发现一搞自己就要被落水而死,心灰意冷只能玩蟋蟀到死;后面的“大明战神”将勋贵一波葬送,朝廷上上下下全被读书人所把控;轮到后面“木匠”只能憋屈地玩手工活,想干点别的,极大可能就是不得好死;又到“动物园管理员”手上,真要动手改革,马上给落水;后面也有子孙想改变再次落水。
为什么要扯那么多?因为智宵发现自己跟公子昂没有什么好聊的,并且在越聊越尴尬。
这样一搞,智宵可不就一边应付着,一边思绪发散玩“以史为鉴”了嘛。
“什么时候才能喊出‘虽远必诛’啊?”智宵面对公子昂笑嘻嘻,心里则是在不断买买皮,脑子不受控制把两汉风骨回忆了一遍。
汉承秦制嘛,等于说秦一统打下一应基础,制度被西汉继承了过去。
本着秦国是在商鞅变法之后才走上强国之路,智宵认为自己根本不用去学秦国,保持晋国的特色再加以改良也就是了。
“如果设立军功爵,肯定不能照抄商鞅的答案,类似如‘簪袅’、‘上造’、‘庶长’、‘更’这些称呼与阶级是秦人的特色,不属于中原列国。”
“中原列国有自己的特色,只能以‘羡’、‘徒’、‘士’、‘大夫’做基础,弄出符合中原文化的爵位名称。”
“到时候,名称改一下,相关的待遇照搬,不用费多大的劲。”
智宵后面已经越来越少讲话了。
坐在对面的公子昂肯定察觉到了智宵的意兴阑珊,并且发现智宵的眼神越来越不怀好意。
怎么说呢?智宵在想着搬秦国的变法成果,眼神怎么可能不随之变化,有些戏谑的同时,带着无法掩饰的侵略性。
“晋卿,可是昂说错甚话?”公子昂干脆直接地问出来。
智宵摇头说道:“非也。乃是宵想起些许小事。”
公子昂总不能表示智宵在说谎吧?只能“哦”一声,想重新开启一个话题,嘴唇动了动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要不是这种级别的会面无法及早结束,起码要拖到夜幕降临,再摆上高级别的酒宴,他们并不用那么尴尬下去。
时间好不容易来到傍晚,智宵和公子昂可算能够暂时离开了。
在这一段期间,众仆从需要重新布置现场,诸如搬来更多的案几与圃团,弄来食物与佳酿,等等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