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两个月之后,楚国将答应智宵的物资送来了五成。
智宵见到沈诸梁进行恭贺:“叶公就任楚国令尹,沈氏当兴啊!”
叶公是“号”,不是名字。
之前也有人称呼沈诸梁为叶公,只不过是调侃居多,例如叶公好龙。
现在沈诸梁成了楚国的令尹,达到了有资格称“号”的身份位阶,再称呼叶公就不是调侃了。
楚国的前令尹,子西也是一个“号”,他的名叫申,以习俗应该称呼为熊申;因为是公子的关系,也能称呼公子申。
智宵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号”,一来是晋国不流行这个,再来就是没有人愿意在智氏应该称旬或智上过多讨论。
中行氏与智氏同出旬氏,中行氏已经在晋国除名,智氏抢夺了中行氏的大部分遗产,以宗族关系论断的话,其实智氏应该改为旬氏,但是智氏并没有那么做。
活着的智氏族人不再以旬为前缀,史书上记录相关人员却仍旧会使用旬为前缀,例如智宵在史书上的正式称呼就是旬宵。
沈诸梁到底是沈国的后裔,还是芈姓族人呢?这一点显得很重要!
楚国历来是公子担任令尹一职,从古至今还没有外姓担任过令尹这个官职。
如果沈诸梁不是芈姓,只能说楚国的传统被打破,楚君轸也有要压制或清算屈氏、景氏和昭氏的念头了。
沈诸梁苦笑几声接受了智宵的恭贺,随即说道:“不知晋卿何时退兵?”
东西已经送到,智宵是不是应该履行承诺了呢?
智宵看向运送物资的楚人,抿了抿嘴说道:“尚有五成未送达,为楚国终可履行承诺,此些楚人便为质罢。”
沈诸梁直接被智宵的要求搞得露出瞠目结舌的表情。
负责运输物资的楚人约有五万,他们来自公族各封君治下。
沈诸梁好说歹说才让各封君借出物资再借人手,一旦运输的楚人被晋军带走,拿什么跟那些封君交代?
“何日楚国送来余下赔偿,此些楚人当日归还。”智宵一副担忧楚国不会送来剩下五成赔偿的表态。
沈诸梁好一会才哆嗦着嘴唇说道:“晋卿如此,欺辱我(楚国)过甚了吧?”
“我岂愿如此,奈何楚国有违约前例。”智宵属于就实说事,没有半点污蔑。
晋国不是和楚国进行了两次“弭兵会盟”吗?两次都是盟约刚刚签订,楚国后脚马上就搞事情。
第一次“弭兵会盟”之后搞的事情最大,入侵陈国迫使过得很艰难的晋国不得不出兵南下。
在第二次“弭兵会盟”之后没有多久,楚国也是立刻出兵攻打晋国的小弟吴国。这一次晋国因为国君薨逝没有出兵南下救援吴国。
智宵不给沈诸梁拒绝的机会,蛮横地说道:“便如此说定了!”
沈诸梁:“……”
如果楚国不是面临困境,何至于遭到这种羞辱?
沈诸梁是楚人,自然知道楚国庙堂是个什么情况,心里承认智宵的担忧并非无的放矢。
当然了,作为实际操办人的沈诸梁对智宵的行为理解归理解,仍旧是感到老大的不痛快,并且知道自己归国之后绝对有罪受了。
在接受到楚国送来物资的同一天,智宵下令全军拔营向北。
晋军带上了楚国的物资,负责运输的仍旧是那一批楚人。
“楚人可有奔逃?”智宵问道。
豫让迷惑地问道:“为何要逃?”
智宵比较感慨地说道:“叶公实乃君子。”
这是沈诸梁没有告知那些楚人将当作抵押,使得楚人以为本来就要将物资运到晋国,送抵之后可以再返回。
既然是履行本来的责任,楚人自然也就没有了逃跑的意图。
晋军花了五天多的时间才从陈地撤到郑国境内。
郑国安排了两万多人在边境,他们本该是帮晋军将从楚国获得的赔偿运回国,属于一种不需要付酬劳的劳动力。
而那是郑国为了讨好晋国特地做的安排,并非智宵主动提出要求。
“此些楚人?”罕达看到晋军队伍中有那么多楚人,感到困惑不解。
智宵并不做解释,笑着问道:“贵国与魏氏已得谅解?”
罕达实郑国的执政,上任之前郑国就处在衰弱状态,在任期间其实办了不少有损郑国的事情,包括为了给嬖人获得食邑出兵入侵宋国,搞得宋国与郑国关系急转直下。
罕氏是郑国公族之一,也是当前郑国公族最强大的封君家族。
子产为了避免郑国像晋国那般大权旁落给了外人,呕心沥血进行变法,只是变法让郑国的非公族贵族大举外逃。
如果子产的变法是为了巩固公族的权柄,变法自然是取得了成功。
然而,子产的变法也让郑国的实力因为非公族贵族外逃,遭到了很大的削弱,并且还闹出了“五氏之乱”,丢掉了郑国约十分之一的疆土。
因为晋国的例子,列国都在巩固公族的权柄。
因为郑国的例子,列国不敢做得太过分,怕得到郑国一般的下场。
其实,世间并没有绝对的正确,晋国因为信重外姓成为霸主,郑国因为不信任外姓而病入膏肓;晋国又因为信任外姓埋下分裂的种子,历史上的秦国却因为大肆重用山东六国投奔的人才而一统天下。
人嘛,看得是人主怎么去辨别与使用,真不能纯粹以血缘关系来做绝对的论断。
尽管智宵手头上的劳动力已经足够,碍于罕达过于热情,郑人的耗费也由本国承担,最终智宵还是接受了罕达的美意。
再一次到“新郑”郊外的时候,子罕与智宵、魏驹、韩庚、赵毋恤相续告别,宋军转道向东踏上归国路途。
郑君胜邀请几位晋国卿大夫到宫城饮宴。
智宵以出征日久,将士们思念故乡为理由,婉拒了郑君胜的盛情。
晋军并没有在“新郑”郊外停留,行军到“菟氏”才扎营。
当夜,魏驹、韩庚和赵毋恤相约一同来见智宵。
“五万楚人,不知宵将做如何安置?”魏驹对这个已经憋了很久,之前不问是因为太多杂事牵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