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国公府各处也都忙碌了起来,越来越多的男性仆从向正厅集中,而人群中正压低着嗓音不停窃窃私语:
“警醒些,世子爷心情着实不好!”
“听说二少爷在北地大营出事了?”
“真的吗?你都听谁说的?”
“嘘!快住嘴吧,我们都是当下人的,不要瞎议论主家的事!”
“是是是,还是小心些吧……”
紧张与不安在整个国公府中蔓延,凡是前往正厅的男仆佣们都面露不安。
片刻之后,国公府除了看管门房的下人和后院杂役之外的男性仆从们几乎都集中到了前厅,人头济济,总共有八十余人,人虽不少,却颇为安静,只垂手等待着上首主人发话交代。
因如今距离大堰朝立朝之日不过十几年,京城内各个官员宅邸中用的仆人也大都还是少壮年龄,若是家中有老仆的,那都属于积年的权贵人家。
而此刻,卫国公府中从各处慢慢走出来二十多名发染银丝的年长男子,虽然都是仆人装束,却都拥有与普通仆人相比截然不同的气质——就仿佛是一柄柄被收藏入鞘的利刃,虽无声安静,却让人畏惧出鞘时的锋利光芒。
仅仅这二十余人,就 可见卫国公家的底蕴非比寻常。而若再仔细端详,就会发现这些年长之人或有轻微肢体残缺,如少了一两根手指,或脸上带疤,或走路姿势略微不稳……他们沉默寡言,目光沉静,举止动作出奇的整齐划一。
国公府的仆人们静静站立等待着,年轻的仆人们频频注视这一批年长的仆人,但就算他们此刻心中满怀疑窦,也都因这群人散发的压迫感而停下了探问的念头。
蓦地,前方花厅回廊内传来了碌碌的车轮滚动声,有年轻的仆人按捺不住好奇,偷偷抬眼看去,却见一名精悍高壮的黑衣男子,推着一辆木质轮椅缓缓自后厅步出,轮椅上端坐的老人清绝瘦削,不怒自威。
而原先在府中发号施令的世子爷此时正亦步亦趋地跟在轮椅侧面,态度谦恭地跟了出来。眼尖的仆人还发现,世子爷虽匆匆换下了朝服,但新换的衣衫却已经衣领濡湿,还有汗水自他的脸颊滚落。
几乎所有的仆役心中都掠过一句话:世子爷这是……心里没底?
而二十余位老仆人们本就站得离前厅更近,瞧得更清楚些,他们都是曾跟老国公爷或秦家其他儿郎一起上过战场的,此刻见到秦老公爷都不复低沉,纷纷露出了激动的神色,低声轻唤:
“国公爷!真的是老国公!”
“国公爷!您终于舍得出来了!”
“我们一直在等您……拜见老国公!”
有心急的老仆人已经直接跪下,向着老国公爷纳头就拜。
秦老公爷看着自己曾经的老部下,眼中也闪过复杂的情绪,泪光微闪。
他轻叹了一声,却随即格外豪迈地拍着轮椅扶手笑了起来:
“老二啊,你看看,什么叫过命的交情!从这点来说,老二,你和你媳妇,还有那个三小子,都还有的要学啊!”
卫国公世子秦城恭敬地向父亲弯腰:
“父亲教训得是!”
他随即退后,谦卑地置身于父亲身后。
秦老公爷笑着向众位老仆挥了挥手:
“老兄弟们,快起来吧!我们就不必来这些虚礼了!今日请诸位兄弟聚在此处,乃是因为我们老秦家多半又要迎来一场祸事,少不得劳动各位曾经将性命相托的兄弟,与我这个土埋半截的老头子共同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