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后,神色大为紧张地提防着长孝帮众,与先前冷眼截然相反。
地上,刚松一口气的林笑,突感不对,一仰身,便见萦晓一双秋水,汪汪望来。
坏了!
他心猛一嘎登,举目四顾,顿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怀中。
就连站得最近的高平和巴立明,也目光痴痴盯着他怀中人看。
原来,赵正威那一棍虽未砸中萦晓与林笑,棍风却将萦晓挂着的面纱给扫落。
她一抬头,众人立见玉容如画,不可方物。
痴相者何止高平与巴立明两人。
萦晓仿若未觉,目含忧切道:“夫君,你可还好?”
其声邈邈,一声“夫君”,把在场众人醉得魂飞九霄,直叩心间。
仿佛那被喊之人,就是自己。
林笑暗叹道:我是没事,你倒是出大事了。
他坐起道:“我没事,可夫人的面纱……”
萦晓一抹脸,这才惊觉,“呀”一声,忙扑进林笑怀中,把脸埋住。
她这一扑,也把周遭众人看得心头一扑。
林笑口中忙念道:“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可惜他是个假佛士,就只记着这两句,只能反复念。
众人不见了罗相,心神回归,顿时生出种种妄念,般般痴想。
那高平一个迅步俯身,捡起脚边纱巾,殷勤递过去道:“夫人,您的丝巾。”
林笑暗叹一声,就要伸手去接。
然,萦晓却抢先伸手,接过了面纱。
高平凝目大睁,眼中红丝微泛,饱含期待,只等再睹绝颜。
林笑看得心中暗叫要遭。
萦晓果如众人所愿,从林笑怀中抬起脸来。
“吓~!”
高平惊叫一声,惶恐后撤,脚下不稳,顿时跌坐在地。
萦晓听得头微一顿,忽而直起身来,示脸于众。
“嗐!”
众人齐声惊慌,连步后撤,个个目露惊恐。
林笑已望了过去,只见得萦晓脸上,赤红一片,几乎布满全脸。
赤艳如血,纹路萦绕,奇诡阴谲,狰狞可怖,犹如厉鬼恶相。
一张绝代仙颜,蓦然变为一张万怖鬼面,一概凡众,如何受得了这般鲜明反差。
只差没一个个吓破胆。
唯剩林笑,凝眉微疑,眨眼两遍。
而萦晓的目光全在他脸上。
“哇啊~!”
忽有小儿哭声响起。
萦晓慌忙戴上面纱,立时遮住全脸。
鬼面一遮,众人如出深水,大口缓气。
各自惊魂未定。
说来长,其实也就一会儿。赵正威双目受伤,不知变故,只以为高巴二人将众人镇住。
他当即厉声道:“高平、巴立明,挡我杀仇,便如我仇!你们是不是定要与本帮作对到底,不死不休?”
巴立明一个大汉子,也被吓得不轻,听他一提,立恼火道:“跟你作对又怎滴?长孝帮好大的威风,一言不合就要下杀手。”
“不想报应来得如此快,顷刻让你头破血流,果然苍昊有眼。”
这话正戳赵正威痛处,立令他气不大一处,再次失智,循声辩位,手持断棒,闭眼朝巴立明攻去。
巴立明冷哼一声,就要拿他扬名立威,不料一影急而至,霎时挡在中间。
“三弟,冷静!”
一中年男子两手一搭,即拦下了赵正威。
“二哥,你也要阻我?”
赵正威声嘶悲切。
那中年道:“三弟,你先冷静。我知你报仇心切,但真凶未除,你便先陨,岂不让仇者快,亲者痛?”
这话立竿见影,赵正威立时失神,心智缓缓回复。
长孝帮二少急忙近前拱手道:“父亲。”
那中年肃目一横,顿让他急忙垂首避目。
他不满地冷哼一声,命令道:“照顾好你三叔。”
“是!”
二少连忙上前扶过赵正威。
那中年才回身看向巴立明。
巴毫不惧色道:“怎么,这回轮到钱二爷出手了吗?干脆把你们老大一起喊来得了。”
而高平还兀自在那呆坐,忽又从人群里闪出一人,到其身边呼唤道 :“小高!醒醒!”
高平这才回神,看向身边人,愣道:“斐哥。”
那人叹息一声,将他扶起。
而高平仍似心有不甘,看向萦晓。
然萦晓已抱住林笑胳膊,伏首其间。
巴立明嘲道:“斐古,你家小老弟不行啊,被弱女子吓破了胆。”
新到之人并不接话,只对赵正威二哥拱手道:“钱二爷。”
旁人呼他钱二爷,不仅因为他在长孝帮排第二,更因他就叫钱二。
钱二平静道:“你们放心,我不会硬来,只是有几件事,要与那位小兄弟确认。”
林笑见他目光望来,当即道:“你们早已将我定罪,还有什么好说的?”
钱二拱手道:“抱歉,我三弟痛失至亲,一时过激,冲撞了尊阁,在下代他向二位道歉。”
林笑道:“道歉有用的话,这世间哪还有恩怨血仇。不过是欺我夫妇无权无势,圆扁都由你们说了算罢了。”
钱二肃声回道:“若真是冤枉阁下,钱某定会给阁下一个满意交代。”
“可若我侄儿的死,与阁下脱不开关系,便休怪钱某不讲人情。”
林笑摆手道:“有话快问,我急着收摊呢。”
钱二道:“好,我只确认三件事。第一,我侄儿昨晚与你是否有过冲突?”
林笑道:“你所谓冲突是指什么?”
钱二爷道:“那我换个说法,阁下昨日大婚之夜,我侄儿醉酒前去闹洞房,与阁下言语上有些冲撞,可有此事?”
林笑道:“如果你是指,他口不留德,污言秽语侮辱我夫人,而我不吵不闹,只温言相劝,那确有此事。”
赵正威听了,立时又要发作,钱二爷抬手制止了他,递给他一个认真的眼神。
他只好先忍下。
钱二爷接着道:“那么,你是否在他脸前做了这个动作?”
他同时示范了一个在脸前洒粉的动作。
林笑轻笑道:“我的动作没这般猥琐。”
钱二爷道:“那便当阁下承认了,最后一个问题。”
“你可知,你家附近的猪圈在什么地方?”
林笑讶然道:“赵闲死在了猪圈里?”
众人顿时哗然。
长孝帮已封禁了赵闲死于何处的消息,只有少部分人得知此事。
林笑本也不知,可对方这样一提,他立时想到了。
钱二爷深吸一口气,静气道:“阁下只需回答我知,还是不知。”
林笑悠悠道:“我岂会料到,他最想去的地方,会是猪圈呢?”
他当时的确用了个小法术,名为梦引术,会让中术者前往他最想去的地方,然后好好睡上一觉。
钱二爷又道:“阁下为何再三回避这个问题呢?”
林笑却明白,回答知与不知,根本毫无意义。
他道:“我有个办法,可以知道是谁杀害了赵闲。”
钱二爷不禁眉头大皱。
此人绝非等闲,自始至终都太过镇定。
寻常人在这般阵仗下,不说吓跪,也该神色惊慌。
可此人,哪有半点惊慌之色。
钱二爷正疑心大作。
巴立明想看长孝帮落面子,立替他问道:“什么办法?”
林笑道:“赵闲不是死在猪圈吗?如果猪圈里的猪,没有跟着被杀的话,你们不妨把猪兄带来,让它们指认一下,我是不是凶手,不就结了?”
巴立明瞪眼道:“猪又不会开口说人话,如何指认?”
林笑淡然道:“你怎知,猪就一定不会说话呢?”
钱二爷眼底精光一闪,随即大喝。
“将那猪圈里的猪统统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