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衣士一怔,便换了个说法道:“请教阁下,可有论证天无限之法?”
林笑道:“我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哪个是你所需要的呢?”
儒衣士顿时眉头一皱。
此时,台边评审席上,一身形肥硕之人高喝道:“难道这天,是你说有限便有限,你说无限就无限的吗?”
林笑立即拍掌赞同道:“欸!这位高士所言对极,于我而言,这天,就是想说它有限就有限,想说它无限,它就定然无限。”
儒衣士问道:“阁下既然认为天无限,总该有个断为无限的理吧?
林笑道:“没有理,只有愿,心愿。“
“这天,该无限。”
“对有的人而言,天若无限,那更加触不可及。天之高,根本没有尽头。他会对天敬畏,但也从此失去想触及天的念头。”
“因为天高不可攀,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天之尽头。”
“他将永远困守在天之下。”
“反之,若告诉他天有限,那么,他或许还会有心气,想着终有一天,也要去天之尽头看一看。”
“哪怕无法实现,但他至少会存有念想。”
“当某一天,他突然,获得了一对可以让他飞翔的翅膀,那么这个深藏的念想,就会立即涌现出来。”
“一双翅膀不够,他会想方设法找两双、三双等等,直至能帮他飞到天之尽头。”
“那么,对他这样的人而言,天该有限。”
儒衣士大为点头,深以为然。
作为教书育人者,他对如何调动学生积极性这点上,颇为在意。
告诉学生目标可实现,可激发他为此努力。
若以大道理训斥学生,告诉他无法实现,那么,他会立即失去动力,渐而厌学。
对方此言,可谓正中他心田。
林笑又道:“我也并非不能理解,你们的先祖,当初愿接受初代岛主之论。”
“那时,大抵是你们的先祖,刚迁居岛上不久,百废待兴,日子艰苦。”
“有些人撑不住,认为呆在岛上没有未来,就想离开。”
“可那时,有人告诉他,天有限,地有尽。岛外,也未必多好。”
“有战乱,有强匪,有苛役,有欺压等等,岛上虽艰苦了点,但胜在安宁,和睦。”
“一点点来,总会变好。”
“人心思定,众者安居乐业,岛上渐得繁荣。你们初代岛主之答,功不可没。”
众人的心情,顿觉好受许多。
他们,也没有敬佩错人,初代岛主,依然值得尊敬。
“但我仍要说,天无限。”
“人,绝非只有在地上一种生活,在那无尽天宇之中,定有另一种生活。”
“更美之景,更奇之趣,更妙之事,更可爱之物。”
“身,虽不及,但心,可想。”
“心有所想,心至矣。”
“天乃无限,我何必把己心,局限在方圭之地?”
“只为了零星之物,就磨去我畅想无限之心,那我可就亏大了。”
突然,林笑的手,被一柔软握住。
略有些紧,仿佛生怕他下一刻就飞走一般。
林笑刚觉有意,忽听台边一阵掌声传来。
“先生高见!”
台边,一素衣女子,头戴披纱斗笠,遮掩半身,却仍难掩妙曼身姿,更显出尘之气。
众人霎时瞩目。
台上,儒衣士立即向那女子拱手敬礼。
林笑已从声音听出是谁,拱手道:“个人痴语,不足为高,见笑了。”
斗笠女子道:“先生智解初问,智慧不弱先贤,岂非谦虚?”
林笑摆手道:“在下智慧不高,胜在所学无碍,偶尔抖个机灵,拾先人牙慧罢了。”
他转身朝众人道:“好了,第一问已给诸位念完,如何回答,且看你们机智了。”
“我们再来看第二问是什么。”
众人顿起骚动。
儒衣士急步上前打断林笑道:“尊阁,此事还是交由敝人来吧,不敢再劳烦尊阁。”
林笑道:“说好的我来,又没念错,怎地不能念?”
儒衣士道:“非是念不得,只是若每一问,都由尊阁这般念法,只怕我们这海选,就无法顺利开展了。”
林笑摆手道:“好,我明白你意思,我不多说便是。”
“既应承了大家念碑,岂可失信于众?”
“且看看这第二问是什么!”
儒衣士无奈,只好暂时退至一旁。
众人复静。
“第二问,万物之处,谁为先?”
“日月之初谁为先?先有日,亦或先有月?”
“男女之初谁为先?先有男,亦或先有女?”
“此为第二石之问。”
林笑搓了搓下颔,道:“大抵,是你们先祖遇到了身份不平等引发了岛上矛盾,故出此问论先后。”
“此问不难答,我给你们加一附题。”
“鸡蛋之初谁为先?先有鸡,亦或先有蛋?”
边上,儒衣士顿时急了。
林笑连忙道:“诸位好好琢磨,我们来看下一问。”
儒衣士这才止步。
“第三问,世上可有无所不能之人?”
林笑立即夸张道:“哇,你们先祖出现了信仰危机,定是有人想独揽岛上大权,故出此问破之。”
接着又跑到第四块石碑面前,念道 :“第四问,何以论新旧?”
“假若有一栋几近腐朽的旧房,只可逐点修补,不得一次推倒重建。一块旧砖坏了,便只更换一块新砖。一片旧瓦坏了,只更换一片新瓦。一根旧梁坏了,更换一根新梁。”
“当此房建材全然换新后,此房是旧房,还是新房?”
林笑转身朝众人感慨道:“你们的先祖,大抵是在第四代初遇到了革新之争,故出此问。”
“想想你们岛上如今的条令,该不难得出四代岛主之答。”
接着,又到第五块石碑旁,道:“第五问,谎言何以辨?”
“谎言者自称说谎,何以辨此言真假?”
林笑沉思琢磨了下后,道:“看来,你们岛上曾发生过一起大冤案。”
他摇头一叹,走向第六块,念道:“第六问,当为己否?”
“有一厨子,厨艺高绝,但立下誓言,只为不给自己做饭之人做饭。”
“则,其可为己做饭否?”
这次,他沉吟颇久,才道:“许是你们岛上曾经的刑司体系出了问题。”
刚要走向下一块石碑,却蓦然冲上一群人,硬生将他拉走。
林笑连呼作甚,对方领头却只说不忍见他辛苦,要请他落座稍歇。
儒衣士遂接替他,宣读第七问。
完后提醒道:“诸位只有一次提审机会,请谨慎作答。”
林笑被强请至上宾席,落座后,不免嘟喃道:“就是不想让我点破第七问的用意呗!”
见斗笠白衣女就在邻座,便问道:“素姑娘可是上代岛主后裔?”
其正是素秋。
她回道:“先祖曾为岛上第三代岛主。”
林笑叹道:“你们这座逍遥岛,不简单呐!”
素秋道:“先生能在此关节出现在本岛,也算是一种缘分,可是对新一代岛主有所指教?”
林笑道:“没有指教,只有染指。”
素秋讶然道:“先生也对岛主之位感兴趣?”
林笑洒然道:“自是要当个岛主威风威风。”
“不知,我够资格看那第八块石碑之问否?”
素秋微微一讶,立即道:“先生想看,自无不可。且随我来!”
她起身往台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