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天差假合亲,循循善诱芳华心。
凡胎俗骨寻常径,便信苍容破败身。
觉悟灵光通妙用,夕阳岸头了缘因。
飞浪百尺挂秋锁,好向凡间传法禁。
——
眼见白海只问了素秋一句,就转身离去,林笑只得出声叫住。
他本可以不弄这番动静,以素秋的本事,逼退萧平阻挠,放归小灵鱼,也是迟早的事。
小题大做,实为逼白海出手,岂会放他离去。
故林笑喝道:“你个师父是怎么当的?亲徒弟随随便便就跟不明来历的野人离去,你不阻拦也就罢了,连句训斥也没有。”
“太失格了!”
一旁的素秋瞬间呆滞,茫然朝林笑望去。
林笑被看得略感心虚,打糊道:“大人讲话,小孩别看。”
一扬手,升起一道水幕化牢,将素秋与其婢女罩住。
白海微感奇怪,投来不解。
“阁下这是何意?”
林笑道:“我且问你,若我不顾阻拦,放水淹了那小岛,你待如何?”
白海平静道:“凡世福祸人自主,方外之士何用专。”
“浮浮沉沉偶难免,风雨过后自有春。”
果真不会出手。
莫非素秋已经料到他的脾性,故才未去求助?
林笑思绪一抽,又问道:“你的居所被殃及也没关系吗?”
白海道:“住此草庐仰碧空,四壁虚空事一穷。”
“庐空人去云渺渺,处处为庐处处同。”
林笑不由捂脸,这境界果非凡人。
他又问道:“可你不是要修红尘道吗?岛上的人都死绝了,你还怎么修?”
白海摇头道:“红尘不假外求,从来都尘染心间。”
林笑差点要比大拇指了。
这是不必身处红尘,心挂红尘,一样可以修他的红尘道。
那么挂他心间的红尘是什么?
林笑瞬间眼一亮,已有答案。
“好,我们不提岛的事,说回你徒弟。”
“你清楚我是谁吗?是好是歹,是神是妖,你都可不管吗?”
“若我带你徒弟回去拘禁起来,百般折磨,千番压榨,你也不在乎吗?”
白海微讶然道:“阁下会吗?”
林笑反斥道:“你管我会不会,你就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吧。”
白海掐指略作推算,随即道:“据在下推算,小秋的成道情劫,已落在阁下身上。让她随你去,也算应劫了情。”
林笑顿时默然,不料对方还能推算劫数。
水牢内,因水幕阻挡,素秋听不清二人谈话,却莫名有感,此二人正在谈论自己。
“小姐,他们好似要打起来的样子,我们该怎办?”
悠儿脸上满是担忧。
素秋安慰道:“不会的,师尊不是好斗之人。”
水牢外。
林笑大声道:“那更不该,既已算到她有劫难,还不施手解救,眼睁睁看她跳入火坑,何当人师?”
白海道:“若不度情劫,便无法入道成仙,我岂能误她?”
林笑这才省起,此界修仙还有这条默规。
他蛮横道:“你修的乃红尘道,哪还用管什么情劫,再者,情劫又非单指男女之情,亦可能是师徒之情。”
“你怎知她的情劫不是应在你身上呢?”
白海微微一惊,立即再起推算。
然越算眉头越皱,蓦然恍然道:“是了,我岂能算到己身?”
林笑打断他道:“不妨告诉你,吾乃天钦统辖天地的三官之一,水官是也。”
“此番明为问罪凡人,实则找你算账。”
“若非你暗中出手,区区凡人,又怎抓得走灵鱼?”
Biu~!
一道小水柱自海面下喷射而起,打着弧拐,击中白海的长衣下摆。
林笑低头一看,见是那条金红小鱼吐的水。
他立即道:“本官在此,休得动用私刑。”
小鱼只好低头潜回水下。
白海并不介意,只问道:“天地三官,为何在下从未有闻?”
林笑道:“你这不一犯事就见到了吗?”
“好叫你落个明白,所谓三官,即为天地水三官。”
“天官中正纯粹,主雷霆风飘,云行雨施,运四时绵绵不息,正令行,鼓仁风,化融元气,主天曹大生之柄,主职攸司,赏罚天下。”
“地官中蕴元黄,宰育万有于化生,总理中黄巨象,贯九泉之脉络,凡世间九州八荒山川原野,皆隶属统辖。”
“水官,则总治五湖四海,沧渊冥池,使水源大通天地,滋生万物,泽育群生。”
“这小鱼本安分守己,未惹是非,却遭你暗算,平白遭难。”
“本官若不介入,灵鱼再难安生,不是人族猎绝其种,就是它们愤而怒起,伐戮人族,酿无边血案。”
“你也算修道之士,可曾想过这些?”
白海肃然起敬道:“是小道所虑欠妥。”
林笑道:“你既认罪,那就好说。他们虽可免覆海之殃,却仍要受风暴之惩。”
“就让本官瞧瞧,你修道至今,道行几何。”
一抬手,数道海中龙卷拔水而起。
飓风骤起,周围海雾转瞬散尽。
手一按,巨浪翻起,瞬将白海身影淹没。
紧接着,一道粗大水龙卷自他被淹没处升腾而起,直上百丈。
隐约间,可见旋转水柱中盘坐着一道淡青身影。
卷起的海水,统统朝逍遥岛洒去。
此时恰好暮色将近,海际昏沉。
逍遥岛上,岛民忽感起风,片刻后,磅礴大雨倾盆而下。
众人匆忙进屋躲避。
码头上,滞留的人群得见海中异象陡生,顿觉水神发怒,仓惶逃撤。
一众掌卫院甲士,纷纷弃矛而逃,独留他们的统领萧平,跪坐在地,望海失神。
“发什么呆,走!”
一胡须大汉扛起萧平肩膀,往岛内赶去。
萧平蓦然回神,看向汉子,猛然哭道:“孔叔,我错了!”
他的心防被连番超出他认知的异事击破,此时就像变回一个慌张的小孩。
没一会儿,就说出海盗要来之事。
孔汉大惊。
岛上青楼,赏月楼顶层,梦雅涧厢房内。
一阵大风瞬间撞开虚掩的窗扇。
大片雨滴顺风涌入,打湿成片。
婢女闻声前来,关上窗后,也湿漉大半。
正要离开,余光不经意扫过书案,霎时瞠目。
“小姐,快来看!”
婢女急切大呼。
“何事如此惊慌?”
“那幅画!”
“甚画?”
梦萝寻来,见书案上一张摊开的宣纸,亦当即失神。
宣纸已被雨滴打湿,原本涂鸦般的浓墨,化晕散开。
非但没有模糊一片,反而呈现出一幅美妙画像。
一妙曼女子,倚窗而望,墨晕朦胧,如在梦中。
娇颜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却独具神韵,引人心动,不禁让人欲窥全貌。
“呀!”
梦萝忽而捂住胸口倒退了一步。
她心头猛遭一颤。
被一画中人,戳中心弦。
她突然觉得,只有画中之人,才配得上梦萝这名字。
画里的,才是真正的梦中绝丽,亦是人间绝色。
纵使百年后,依旧受无数男子追捧,万金难求,此是后话。
海上。
却说林笑驱使着一道水龙卷在前方开道,带三女踏浪而行。
不多时,遇见三艘海船迎面驶来。
对方见水龙撞来,慌忙侧帆转向。
然林笑却不给他们机会,御使水龙卷一冲,顿将三艘海盗船卷上水柱。
片刻后,一条巨型彩鱼在林笑身前浮面。
“鱼兄,你的同伴我给你找回来了。”
一条金红小鱼跃水而出,在彩鱼身前雀跃蹦跶。
一道水柱立即朝林笑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