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身至今，未尝一舞。

唯今与君，同台步顾。

自邂君起，心常翩跹。

得合一曲，神满意足。

赴汤蹈火，魂入玲珑。

性与虚合，痴情长久。

——

晨晓，山巅。

听着那陌生的语气，说着熟悉的名字。看着那熟悉的脸庞，流露陌生的态度。

林笑不禁遥天一叹。

终究，未来得及，告与她真名。

不过，情不因名起。若心真不变，自有重逢之期。

现在，时机已到，是时候，该了却另一段因果了。

顶着伊眸疑惑，林笑起身，庄重拱手，致礼道：“可是灵泉故圣母尊，素氏长嫡，九瑶道友？”

对方瞧得他这态度，眉目疑色更浓。

“你……”

林笑坦然道：“在下林笑，山野之林，和颜之笑。”

“并非道友故识之人。”

“前番与见，未告实情，实乃情非得已，真真抱歉。”

对方神色一沉，冷声道：“你在耍什么花样？”

林笑微一沉吟，晓得对方不信。

便指着她的身躯，缓言道：“道友如今之处境与状态，便与我曾经之时相似。”

“不知，道友可否从此身大脑，翻查原身过往记忆？”

经他一提醒，素九瑶才醒觉此刻处境奇异。

己身真灵，正处于一具陌生肉身内。

她虽未曾真灵游虚，但素芸曾与告知，下界之后，真灵极可能暴露于灵气匮乏之地，须得尽快寻得一具肉身寄宿。

否则，真灵将有散灵之危。

可为何，她一下界，就直接寄宿肉身？

微一回忆，脑中霎时翻出许多陌生记忆。

萦晓，地狱魔帝之女。

诞生时，曾被设下封印，于脸上形成一道艳红长斑。

而后，魔帝行破天之举，自此失踪，麾下十魔帅立起内斗，各自称王。

故初婴之时，其就被魔帝旧部秘密送往人间，远离地狱纷争。

后于人间成长至二九之年，携一身本领，重返地狱，欲复辟帝业。

然，于地狱征伐十年，渐行厌倦地狱中的无尽争斗，遣散旧部，孤身回返人间，隐居偏城，混然与世，不知为何而活。

后，逢人说媒，勾起她想体验人间情爱之念，便随性同意了亲事。

而大婚洞房之夜，她蓦然发现新结之夫，身脱虚光之影，升空而去。

但很快，一道灵光从天而降，没入其身。

新夫回神，却气质大变。

她出于好奇，未露异常，与之交谈。

可不知为何，仅是一番普通谈话，却给她无比的安宁。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感触。

于是，她决定再与之淡处。

却不料——

月下一果去痕，心扉悄开。

崖上一跃试心，顽皮窃喜。

鹤背一诗入迷，心绪难平。

再经海上纵游，火岛奇遇，不知何时，已意乱情迷，情难自拔。

逍遥岛两夜一曲，仙台山录入仙籍。

化石一别，情根深种，再难自已。

久隔梦见，破梦验真，解情入虚。

其一生不短，然仅数日回忆犹新。

浮梦掠影扫完记忆，素九瑶目光晦明不定，望向林笑，已多了几分复杂。

林笑见她缓神，淡然一笑，道：“如此，道友该明白，我并非你所认识的那人。”

“如果是他，会如何行事，道友该比我更清楚。”

素九瑶心绪微平复，冷然道：“你与他也差不了多少，都是利用完人，没了价值后便直接抛弃。”

林笑微一愣，指着自己道：“我，抛弃了谁？”

素九瑶轻哼道：“那些你寻来合舞的女子，不就转眼被你抛之脑后了吗？”

林笑微挠头，尴尬一笑，道：“她们有她们要走的路，只有独力走出属于她们的道，方能得长久。”

“强留我身边，受我影响过深，对她们未必是好事。”

素九瑶不置可否，似不经意，淡然问道：“你既顶替了他，那他的真灵又去了何处？”

林笑摇头道：“这我亦不甚清楚，我连如何附他身上的，也未查明。”

“我初时，还道他是遭了天谴。”

素九瑶又问道：“那你是何时起，顶替了他？”

林笑略尬笑道：“就是，道友刚离开宗门那日。”

“那时，我刚回神，便听道友说百倍奉还，着实有些被吓到。”

素九瑶神情不变，只微垂头不语。

林笑急忙表态道：“当时我就想撤回那封……那封书，可不知怎的，我那时全身动弹不得，口不能言，险些无法下台。”

“便想来日合适之机，再与你解释。”

“后来小雪寻至，那时我一身玄功已尽失，连个外门弟子也不如。”

“为寻求助，便让小雪把我带到清灵派，侥幸结识了清灵祭酒。”

“得他慷慨，送了我一身不俗修为。”

“出了清灵派，便想再寻个帮手接档，就去找回你们师弟。”

“之后弄出许多变故，才一直未有机会寻回道友致歉。”

素九瑶悠然捋发道：“你不必与我解释这些，我只想知道他是几时不在的。”

林笑心头猛一凛。

女人说不必解释的时候，那往往是必须得解释。

还得以不显得对方小家子气的方式，尽可能解释清全貌。

故，他立马义正言辞道：“那怎行！毕竟是我误闯在先，后来又擅自以他的身份，做了不少事情。”

“虽说是为求自保，但未第一时间寻回道友，解释缘由，以让正主归位，却是在下的不对。”

“我本以为，按你们师弟的性子，接任后第一件事，定会去迎回道友。”

“那时，我就好再寻机与道友解释。否则，这灵界茫茫疆域，我想寻道友，也不知去何处寻。”

“不料那小子，有了心上人，就忘了故友，反而先找令妹去了。”

“好在听说令妹去找回了道友，果然还是姐妹更亲。”

“而后得知道友为突破道境，选择灵游太虚。令妹见你孤身前往，极为担忧，四处寻能人来救。”

“我一得知此事，立觉是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便厚颜前来。”

“不过令妹知晓在下水平，不大信得过，还去恳求了清灵派最尊三首之一，希夷子老前辈相助。”

“不过老前辈甚是体谅后辈，一眼看穿在下意图，便把机会让给了我。”

“只是，在下实在能力低微，现在才寻回道友，故马上与道友解释来龙去脉，也好向道友赔礼致歉，以赎往罪。”

“还请道友勿怪在下啰嗦。”

他赶忙拱手作揖。

素九瑶神情微怪，目光垂地，未看向林笑。

过了会儿，才轻道：“你……这点，比他强不少。”

林笑微讶然，一时不解对方指的是哪点。

难道是指比帝凌霄啰嗦？

那倒的确是。

刚想开口的他，忙把话咽回。

二人沉默了一阵，最后还是素九瑶开口道：“那我，这样回去，就可以了吗？”

林笑斟酌了下，道：“依在下经验，最好适应些时间。”

“以灵游太虚之法，促真灵突破，就好比将一不会水之人，直接仍入水中。”

“落水之人为求自救，只得于生死间，激发出最后潜能，要么领悟游泳，要么溺亡。”

“故而，在下建议，道友最好时不时真灵出体。”

“待道友真灵适应了离体之感，返回灵界后，便不难再次做到。”

素九瑶沉吟片刻，轻问：“此身，原魂何去矣？”

萦晓最后一次阳魂出体后，未回返肉身，故肉身中，亦无她离体后的记忆。

林笑平静道：“她已神魂返虚，脱出形身桎梏。”

“这具肉身，与她而言，已可有可无。”

素九瑶微迟疑道：“那我，可借用她此身吗？”

林笑点头道：“我想，这是她所希望的。”

素九瑶举眉看来，凝眸问道：“为了替你还债？”

林笑摇头道：“不！她……是为了让我，也向己心求验。”

“我是喜欢她的身，还是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