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常叹息，生来命贱如草泥，填完路坑补墙皮。”

“任取蹂躏还遭嫌，不受感激只受鄙。”

密室中，林笑悠哉哼吟。

光幕关闭已多时，他半点不显着急。

呲！

右墙打开一道闸门，走进一人，全身笼罩防护服，手提一银箱。

防护头盔响起话音道：“请原谅我以这身装束面见阁下，实因阁下的身体，有足可致命之物。”

林笑起身道：“你敢亲身来见，已是诚意十足。”

防护人于他身前放下银箱，轻一按，箱中自动弹出一套折叠护服。

其道：“请阁下穿上这套隔离服。”

林笑躬身捡起，颇费了一番笨拙功夫，才套上一身银灰护服，从头到脚与外隔绝。

只透过透明眼框，看往外界。

“请随我来。”

防护人拿回银箱，转身往外走。

林笑略作适应，才缓步跟上。

防护人已先一步于门外走廊等候。

林笑走出闸门，刚作停顿，地板一颤，一面板砖微升高少许，旋即托载二人，匀速向前滑行。

省了脚步，他顿觉轻松，怡然静立。

走廊四面皆白，无物可看。

至走廊尽头，又一道闸门开启，而后又穿过数道走廊，进入一弧形走廊。

左手墙面，却成了透明晶壁。透过墙面，可目见一庞大转轮场，其中无数透明方柜，沿滑轨移动。

各方柜中，是一名名癫狂追逐者。

在林笑观望转轮场时，防护人则在观望他。

“阁下为何，会想释放这些……人？”

林笑收回目光，淡然道：“心情使然。”

防护人不解道：“心情？这些人的遭遇，令阁下感到不适吗？”

林笑道：“你想的没错。”

对方仍困惑道：“阁下乃外来者，与他们非亲非故，更非出自他们，为何在乎他们？”

林笑轻笑道：“我在乎的不是他们，而是我自己。”

对方道：“这让人更无法理解。”

林笑悠然道：“我这人，有个大病，凡是见到不爽的，总想插上一手。”

对方问道：“即使那样做没有任何意义，也要做吗？”

林笑道：“能让我心情变好，就有意义。”

防护人道：“仅仅如此？”

林笑似玩笑道：“这还不够吗？凡活着，不都为了心情好吗？”

防护人顿时沉默。

很快，他们一拐弯，离开透明走廊，再次穿行于白墙走廊中。

林笑蓦然问道：“他们怎个沦落至此？”

防护人微一顿，道：“我们这里，他们被称作单行者，也俗称丧失者。”

“都是一些，因无法适应世界的复杂运转，而逐渐精神麻木，最后丧失自我意识，成为思维单一的行动者。”

“他们眼中，没有好坏美丑之分，万事万物都没有意义，只剩一点，能促使他们产生行为。”

林笑道：“吃人？”

防护人道：“准确来说，是填补自身的空洞意识。吃人，只是他们为实现这个目的的外在表现。”

林笑道：“能使一正常人，变为思维单一的生物，可不容易。”

防护人冷呵道：“简直不要太容易。”

林笑微讶然道：“如何做到？”

防护人略作迟疑，始道：“先粉碎审美能力，将好的诋毁为坏的，坏的夸耀为好的。”

“再阉割思考欲望，凡需要思考的事，都设置痛苦刺激，凡不需要思考就去做的事，给予快乐奖赏。”

“思考的人，会比不思考的人活得更痛苦。”

“不思考的人，比会思考的人更容易获得快乐。”

林笑道：“可若先失去审美能力，分辨什么是痛苦，什么才是快乐的能力，也将失去。”

防护人道：“这就是先粉碎审美观的高明之处，之后什么是痛苦的，什么是快乐的，便不需要费力设置，只需让他们相信，那样做是痛苦的，就足以。”

林笑道：“然而身体的痛苦，真真切切，如何会被欺骗？”

防护人道：“但主导人的，并非身体，而是主观意识。只需欺骗主观意识，便能让人误判身体的痛苦。”

“比如，告诉他们可以用更痛苦的事，去缓解上一份痛苦。”

“之所以会痛苦，只因为不够痛苦。”

“再鼓励他们做身体的主人，不要输给身体的痛苦，战胜身体，就可成就强大。”

林笑不由一怔，道：“这就是你们的世界？”

防护人似轻蔑一笑，道：“难道还有世界，不是这样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