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小豚愣住。
纵然他修持日久,骤然听闻自己身死之后,心中也难免出现些许波动。
但是片刻之后却也不再犹豫。
“我阳寿已尽?”他询问道。
“我怎知?”老丈没好气的说道。
如今天地之间灵机繁荣,理论上人类寿命漫长,但是偏偏起源大陆灵机匮乏,还要和妖兽搏杀。
真正身体康健,精元固足的人类还是少之又少,但是阴神却也清明。
不像后世那般身死之后,阴神混沌。
一行人慢慢的走到了忘川河边,忘川河上有老丈在摆渡接人。
他身躯万千,时刻接引。
鱼小豚坐在一艘船上。
“你这是饿死了?”摆渡人好奇的问道。
“许是阳寿耗尽。”鱼小豚笑着说道。
“你死了,怎么还如此开心?”摆渡人奇怪道。
“我内心无喜无悲,但是想着笑容能让疲惫众生心情愉悦,因此常伴笑容。”
“你这是什么道理?他们和你有什么关系?”摆渡人又问。
“我修法为我,也为他们。”鱼小豚双手合十,真挚说道。
“这天下还有为别人修法的?莫非看我是个摆渡人,诓骗我不成。”摆渡人摆动船桨笑着说道。
“我修佛法,既是为天下人修的。”鱼小豚这般说道。
“你曾经救过一人?”
“不曾!”
“你曾经讲法凡俗?”
“不曾!”
“你曾让众生免于轮回厄难?”
“也不曾!”
“这也不曾,那也不曾,莫非所谓的佛法就是嘴上的功夫?”摆渡人讽刺道。
“我修苦行之道,天地众生痛苦,我一人之力微薄,但是也愿意替他们分担一份痛苦。
我虽未曾救人,但是慈悲之心是一样的。”
“我修实修之道,于悬崖苦修,以实证法门,来证明佛法之道是至正之法。
我虽未曾讲法,但是菩提之心是一样的。”
“我修祈福之道,日夜念经,为无辜冤魂祷告,力求他们解脱。
我虽未曾让众生免于轮回之苦,但是普渡之心是一样的。”
鱼小豚声音高远,如同远古佛音,禅意渺渺。
身上竟然绽放出阵阵佛光,在冥界越发明显。
摆渡人闻言,痛哭流涕,但是仍旧嘴硬道。
“你所言,皆是满足于内心伟大,实则于天地众生是无益的。”
谁料鱼小豚闻听此言,竟然点了点头。
“你所言为真,我师传我无上大法,我师叔为我灌顶。
奈何我资质愚笨,无法领悟其中的精髓,只能一遍遍诵经祷告。
我虽有慈悲之心,菩提之心,普渡之心。
但是法不真,如何发菩提之心,慈悲之心,普渡之心。
若我能拜访冥帝,当请求他,让我转世为一个木鱼。
纵使躯体破烂,也要为众生积累福报。”
摆渡人彻底忍不住,跪在地上。
“你是真的有道高僧,我为你开辟一条道路,速速还阳去吧。”
“我阳寿已尽,死生天地的定数,我虽未证佛法真伪。
但是内心已经不执着于这些虚相。
天地之间若都是长生不死的人,阴阳失序,那也是我的罪过。
勿以恶小而为之。”鱼小豚抚摸对方的头颅,真正的说道。
“大师,你阳寿未尽,是古神知道你是昊三重和阴月明的师弟,希望以你的生死胁迫对方。”摆渡人解释道。
鱼小豚眉头一皱,顿时一股恐怖的威能在他体内爆发。
千万道佛光绽放,隐隐有诸多神圣垂下目光,礼赞佛主。
“大师!”摆渡人被鱼小豚神通震撼。
鱼小豚收回神通,淡淡的说道。
“继续走吧!”
“大师,他们是想害你性命!”
“我若逃了,他们必会伤害你的性命。
你曾言,我钻研佛法,尚未救治一人,如今你便是我的第一人。”鱼小豚这般说道。
摆渡人更是恸哭。
“弟子名为饮光,大师此去,无论生死,弟子愿意舍弃鬼神之位,轮回转世,纵使只是为牛马,也要随大师修行佛法。”
“善!”鱼小豚淡淡的笑道。
就这样,饮光摆渡人带着鱼小豚进入冥土。
两人一路进入腹地。
鱼小豚抬起头,看到了那巨大无比的森罗古神。
整个冥界,冥帝为至高古神。
其次本该是忘川古神,但是忘川古神已经陷入永恒沉睡,哪怕冥帝都无法轻易找到他。
其次血之古神,正在罗浮天。
因此冥界一切事皆依靠森罗古神圣断。
森罗古神显出身躯,足有千万丈,浑身漆黑,血盆大口,法相庄严,一道道恐怖的森罗神光在他身躯绽放。
那是普通人类一辈子都不可能企及的力量。
但是这是森罗古神一出生就有的。
森罗古神似乎感觉到了鱼小豚的目光,他缓缓的低下头,如同星辰一般巨大的眼眸盯着鱼小豚。
他感觉到鱼小豚那宛若烛火的生命精气,眼神闪过一丝诡异。
“你是昊三重和阴月明的师弟?”
“小僧正是!”鱼小豚双手合十,承认道。
“你怎么这么弱小?”
“资质愚钝,未曾证道!”鱼小豚并没有因为这些侮辱,而生出涟漪。
“你既然如此,我也不屑于骗你这个小蝼蚁,我要用你,威逼昊三重和阴月明,你安心配合,我还能留你性命,甚至让你反阳也并非不可。”森罗古神冷漠的说道。
对于这个一口气就能吹死的小蚂蚁,他并不在意。
鱼小豚整理了自己破碎的衣衫,不知怎的,饮光内心突然一慌,感觉要发生大事。
果然,鱼小豚在确定自己行为得体之后,缓缓开口。
“森罗古神,你是天地道则和冥界死亡气息交合诞生的古神。
本应该循规守法,按照天地运行的客观规律,遵守生死之道。
可是如今,你公器私用,善改生死。
让活者入黄泉,你虽生有神躯,但是长了一颗肮脏不堪的内心。
比毒蛇更加恶毒。
比虎豹更加狠心。”
森罗古神瞪大了眼睛,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一般,一动不动。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半晌之后,他才如梦初醒般缓缓抬起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子,质问道:“你是在骂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