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燕要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一方面是女孩子天然的母性,悲悯之心使然,一方面,也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因素,便是弟弟小龙。
她觉得自己身上已经背负了一桩不可饶恕的孽债,导致顾家因此断了香火,父母痛失爱子,自己从此和弟弟阴阳两隔。
小龙离开后,她的人生轨迹便脱离了本来的轨道;不再是朝向美好的未来,而是处处坎坷和不期而遇的磨难。
关于上天对自己的这些命运惩罚,顾燕并没有觉得委屈,不公。倒是给父母带来的巨大不幸,伤害,尤其是小龙那条鲜活的小生命,眨眼间变成了黄土一冢,让她沉重的心理枷锁从没有释然过。
“人命关天”这可能是顾燕在村中,最常常听到的那些没有什么文化的老人们,脱口而出的一句话。
如今在自己的腹中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不管她是天赐,还是意外,无论如何不能再因为自己的无知,轻率,又一次错上加错,剥夺已经和自己血脉相连,本来无辜的这个小生命。
顾燕她不再犹豫:决意一定要让她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即使自己一个人也要把她扶养,培育长大成人。
当然,她更愿意邱爷爷的神预言,母亲的殷殷期待成真在自己身上——肚子里的孩子是小龙重生再世。
推翻了原来的决定,顾燕也调整了在家要多住些日子的计划。
这其中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自己身体的反应,不适。
做晚饭时,顾燕在厨房帮着母亲在大锅上炒青菜,可恶心劲儿便不请自来;顾燕马上用背身干咳掩饰了过去,细心的母亲问她:“是哪儿不舒服吗?”
顾燕只好说:“好长时间没在家里烧柴火做饭了,烟熏火燎有点不习惯。”
夜里睡觉时,顾燕也不敢再像小时候那样,头枕在妈妈的臂弯上,在她的怀抱里甜甜入睡;而是时时尽可能让自己保持清醒,一旦感觉腹内“翻江倒海”来袭,赶忙窝在被窝里,强行捂住口鼻,不使自己的异常被母亲发现。
顾燕无时不提心吊胆,她深知:知女莫如母。她这种毫无征兆,便随时可能暴露的生理反应,时间一长,一定会让母亲察觉得到。
好在这次她带回来了一大包行李,似乎更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
在家待了三天后,顾燕便借口跟母亲说,自己的假期已到,她这就要回省城和前往北京新建办事处的同事汇合,然后一道奔赴新的工作岗位。
其实顾燕还没回来,母亲就又去了一躺老郎中家,早就给她又取来了手伤的膏药。
顾燕翻找着钱包里不多的现金,想让母亲务必转交给老郎中,上一次老郎中就是免费提供了膏药,药丸,已经让她很过意不去了。
“不用了。”母亲把顾燕递过来的钞票推开,说“你那天刚走,你爸就打发我去供销社买了四瓶好酒,两盒点心匣子给老郎中送过去。你爸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做啥事都是自己情愿吃亏,占别人一点便宜他可睡不着觉。”
顾燕临要离家时,母亲把一个卷了毛边的破本子拿出来,上面誊写着还是上次顾燕回家,留给母亲“宏志公司”的座机号码,自己已经卖掉的那部手机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