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京外的官道上,有一百零八个威武士兵簇拥着中间的一辆漆黑马车,马车踏着鏻鏻之声缓慢地行驶着。
燕琼今日穿了件火红的狐毛披风,里面袄裙上绣着的傲雪寒梅纹样在她时不时探身的动作中忽隐忽现。
她特别喜欢马车外跟舅舅并排着骑马的那个有白胡须的老伯伯,因为这个老伯伯昨天对自己可和蔼了,阿娘说要叫这个老伯伯平公公,平公公是从阿耶那里赶过来接她们的。
她一会撩起马车上的帘子,一会又放下,看到平公公看向自己的时候,她抬起小下巴笑笑又缩回马车里。
燕瑁坐在她身旁,忍不住用手上的九连环轻轻敲敲她的头,低声打趣道:“阿琼再看,吹了风,就要喝苦苦的药,不能吃糖了。”
燕琼回头,朝他瞪瞪眼,“阿兄真讨厌,头发都被你敲乱了。”
“阿娘你快帮我看看,我的发簪歪了吗?”
燕琼人不大,可是在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格外爱俏,谁弄乱她头发,那是要换她一个大白眼的。
谢雅今日穿着很是华丽的皇后礼服,通身的红袍子上都是用金线绣的凤凰,更别提她头上、脖子上、手腕上戴着的东西,她并不方便去给燕琼拨正簪子。
“小阿琼,阿娘实在是爱莫能助,只能劳烦你自己照镜子去了。”说罢,谢雅还摊摊手。
燕琼轻哼一声,又瞪了一眼燕瑁,自己伸手拿暗格里的镜子,细细整理满意才算高兴。
燕琼一高兴就有些小话痨,“阿娘,以后坐马车还是要韵梅和翠竹在,不然以后我们都穿这么美,就没人帮忙了。”
谢雅觉得好笑极了,小闺女才五岁就这么爱美,长大了可怎么得了,“你怎么知道以后都要穿这么美了?”
燕琼一反常态,用手挡在嘴巴处,悄声说:“我昨天偷偷问了平公公,平公公说以后我是公主了,公主就是最美的,娘亲你是皇后,勉强和公主一样美,阿兄嘛就是皇子,皇子没公主听起来气派,那就一般般吧。”
燕琼还记着刚刚燕瑁把自己头发弄乱的仇呢,非说皇子没公主好。
燕瑁笑眯眯地揪燕琼的小脸蛋,“是是是,妹妹是最气派的公主,以后阿兄还要仰仗妹妹照顾呢。”
“放心吧,包在本公主身上啦。”燕琼得意极了。
谢雅被这一对活宝逗得直笑,头上戴着的凤冠也跟着抖。正要打趣两孩子一番,突然马车停了下来。紧接着传来了一声很浑厚的请安声;
“臣沈勃恭迎皇后娘娘!”
原来是马车已经驶到了安京城门外,候着的武定侯见到被士兵拥簇而来的马车,立即翻身下马,疾步走到马车前,单膝跪地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他话音刚落,带来的二百士兵和随驾的士兵全部动作一致地跪地叩拜,“恭迎皇后娘娘。”
马车上的燕琼被这几百人突然喊出口的声音吓了一跳,忙往燕瑁怀里躲,燕瑁也抱着妹妹贴心地哄着:“阿琼别怕,外面的都是大将军,是好人。”
谢雅笑着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撩开车帘子对武定侯说道:“辛苦侯爷了,孤急见父母亲人,少于寒暄,直接去裕华街吧,见谅。”
本来皇上还安排了沿街的歌舞,他这还照不照做呢?
沈勃看向站在马车旁的平公公,平公公依然是双目带笑的模样,只是把手里捧着的圣旨轻轻往上抬了抬。
“喏。”沈勃行礼后挥手示意后边的士兵开路。
既然谢雅已经是皇上册封的皇后了,皇上不在,皇后最大,当然是听娘娘的了。
谢雅说完放下车帘子,一回头就看见燕琼呆呆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阿琼?”要不是她身上穿着厚厚的皇后朝服,她真想把宝贝闺女抱在怀里亲亲。
“阿娘,你好威风啊!大将军都听你的话!”燕琼此刻小小的心里埋下了一颗名为“骄纵刁蛮”的种子。
马车在士兵的开路下往城里驶去,城中的老百姓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站在街道旁等着皇后和两个小殿下的马车经过,好一睹风采。
裕华街更是热闹得很,临街的铺子全部都支了起来,站得满满当当都是人,两三层高的酒楼、茶楼的雅间已经全部被订上了。
有几个小孩撒欢地往两边跑去,边跑边喊:“皇后娘娘进城门喽!皇后娘娘进城门喽!”
不一会就有佩戴着长柄剑的羽林卫,踏着军步围在了街道两旁。
“要来了吗?”
沈铮坐在华盖楼二楼的“白露”雅间里,喝着清茶,口齿留香。
站一旁的金汉有点肉疼,因为这个雅间是小郎君花了三倍银子包下的,清茶也是上好的,从前小郎君没这样花钱过,难道是烧了几天人烧糊涂了。
沈铮当然知道金汉心中所想,他抬起头,眼里有点癫狂,衬得他双眼更是明亮,眉心的红痣似是夺人心窍的朱砂。他低声笑着说:“金汉,阿娘生前的红匣子你都放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