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燕琼和沈铮也没扛树到重华寺去,实在是因为鹭山太高了,两人爬到一半时,燕琼就扭着他的手喊累。
有个中年男子对着撒娇的燕琼叹道:“现在的小郎啊,山都没爬一会就喊累,不像我们那会儿还年少时,一下就到顶了。”
这说话的男子一手牵着孩子,一手还拿着个小树苗,走得稳稳当当。
这男子牵着的小孩是个留着总角头的小儿郎,这小娃娃长得脸圆圆的,小胳膊小腿短短的,很是憨态可掬,此时也学燕琼对自家阿耶喊累,“阿耶,我累了,腿好痛痛。”
“你多大的人了,你......”男子低声训斥孩子,他才说了别人小郎,他自家孩子就喊累,这不是打他的脸么,可他话还没说完呢,旁边的燕琼动静更大。
燕琼甩着沈铮的手,脑后梳的高马尾跟着晃,紫色的缎带飘飞,“观音哥哥,我也累了,腿好痛痛啊......”
沈铮笑着摇头,抬手捏上燕琼的鼻子,殿下有时候真是狭隘的可爱,看到人家小娃娃长得软糯糯的就忍不住逗趣。
不过沈铮放手后,转身背对着燕琼蹲下,手朝后对她说:“我家小郎累了,上来吧,我背你上去。”
燕琼嬉笑一下,轻轻捏了下小娃娃的脸,一下子跳到沈铮的背上,胳膊抱住沈铮的脖子,被沈铮背着往山上爬,她还不忘回头冲那中年男子吐舌头,对着小娃娃挥挥手。
果然她刚将头靠在沈铮的肩膀上,身后就传来了小孩子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声——“哇!我走不动了,我也要背!我也要背!阿耶——!阿耶——!”
“哈哈哈哈哈——!”
燕琼趴在沈铮的背上哈哈大笑,把沈铮箍得更紧,“让他笑话我,也叫他受累一下!”
等沈铮背着他走远了些,她拍拍沈铮的肩膀,低声说:“观音哥哥你放我下来吧,那对父子看不到我们了。”
沈铮仍然牢牢地背着燕琼,“我说了,我家的小郎累了,我负责背到山顶去。”
他望了一眼天色,山脚下和道士求符耽搁了时辰,“抓紧了,我会很快的。”
燕琼粲然一笑,把脑袋埋在沈铮的脖子里,双手双脚紧紧锢住沈铮,“走咯,出发!”
沈铮在她清脆的声音里,脚尖轻点,一下子腾空而起,跃上山去。
燕琼的笑声传了很远很远。
鹭山顶上的重华寺香火燎燎,红色的庙宇旁烟雾缭绕,穿着衲衣的洒扫僧人们扫帚不离手,对每一个进出寺庙的人都祥和平静,在山脚河边打了水上来的僧人抬着木桶进出,引来送往的方丈谢绝要作揖的施主,阳光照在他们的袈裟上,泛着金色的光。
沈铮和燕琼到重华寺的寺门口,沈铮微蹲下身子,燕琼撑着他的肩跳下地,拉着沈铮的手很是好奇地朝寺里看。
这是燕琼第一回来寺庙。
重华寺里满是烟火气,寺门前有卖香的地儿,只需要在摆香前面的木箱子里扔些碎银子,便可拿上三根香去拜菩萨。
燕琼跟着人群走,沈铮则侧身护在她的身后为她挡开拥挤的人潮。
燕琼是公主,在安京城里从来都是有特权的,在哪儿出现都是在最前面,可今日她扮作小郎与普通人别无二致,排在一对儿母女身后等着买香。
等到燕琼和沈铮能买香时,已经过了半刻钟,两人相携走到大雄宝殿高高的台阶下,正中间是个巨大的炉鼎,炉鼎四周都是在上香的人,燕琼和沈铮两人插上香之后便牵着手往大雄宝殿去。
大雄宝殿人多却万籁俱静。
殿中供奉的三尊佛像下排了好长的队,进到殿里的人们都表情肃穆,一个接一个地到佛像下的团蒲上跪拜许愿。
而拜完佛祖后的人并不离开宝殿,反而朝宝殿侧边跪坐着的穿着袈裟的和尚走去。
只要有人走到这和尚跟前,这和尚便会将手中的佛珠贴在这人额头上,低声念经祈福,和尚身旁坐着的穿僧袍的小和尚便会一手放于下巴处,一手敲木鱼,嘴唇开合,也在念经。
燕琼的心也在这样的寂静清幽里平静下来,好似有人用手轻抚过她的心脉,让她清明通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