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料到燕莹会这样说。
燕北臣更是惊异,燕莹和淑妃的性子有些相似,她小时候见到他时从来不敢大声说话,总是怯生生的,如今大了也总是安安静静待在一处,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公主的架子。
这样一个乖巧娴静的女娘,突然有一天像是生了勇气一样说爱某个郎君,那真的是叫人震惊的。
椒房殿殿里的人还沉浸在燕莹短暂却强烈的话中,淑妃才不管什么爱什么不爱,她只知道侯一鸣会耽误她的莹儿。
“我不会同意你嫁到他府上冲喜,也不同意他耽误你三年,莹儿你还这样小,定是被侯三郎迷了眼睛,哪里懂什么爱不爱的!”
燕莹唇角带笑地看向焦灼的淑妃,很是平静地说:“阿娘,我懂的。”
淑妃怔怔地看着燕莹。
“女儿虽然只与三郎认识了一月多,可女儿与他相处的每一日都很快活,他话很少但是目光永远都在我的身上,我说的任何话他都能听到心里,他对我小心翼翼的爱护不用多说,若不是他,那日在飞阁亭我的脸已经毁了,若不是他,中秋夜我会跟昭阳妹妹一样被掳走。”
燕莹阐述她和侯一鸣的点滴,思绪有些飘远,眼神又定在燕北臣和谢雅的身上,缓缓开口:
“我从没爱过谁,可我见了三郎便欢喜,有时不敢看他的眼,离近了怕,离远了想,看到他想靠近却犹豫的手,我忍不住有些心疼,女儿觉得这就是爱吧。”
不知道其他人心里是什么想法,燕琼却是被燕莹直抒胸臆的感情击中,燕莹在这一刻不再像从前默不作声的女娘,身上反而像泛着光一般。
燕琼两只手交叠在一处,眉心微蹙,大大的眼睛满是祈求地看着燕北臣,“阿耶,二阿姊从来没求过您什么,您就答应了吧!她是公主,就算晚三年出降,谁又能说什么,难道侯一鸣等不起吗!”
谢雅瞪燕琼一眼,事关燕莹的婚姻,燕琼不该多嘴。
她又看向跪着的燕莹,柔和地说:“莹儿你若是坚持,就像阿琼说的,你是公主,晚些时候出降没人敢置喙,下月的初二和三年后的初二,孤觉得三年之后也没什么,你觉得呢?”
燕莹感激地冲谢雅一拜,可起身时仍旧摇摇头,“莹儿多谢娘娘,可三郎待我好,我也想回报一二,若我真能帮他家长辈,也算是做了善事一桩。”
这还是要下月初二出嫁。
淑妃忍不住扑到她跟前,忍不住边哭边说:“莹儿你是公主!别人待你好是应该的,怎么还要求你回报!你傻啊!你傻!”
椒房殿里充斥着淑妃的抽泣声,殿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守殿的小宫女进来跪地禀告:“禀陛下,皇后娘娘,淑妃娘娘,侯三郎跪在宫门处请罪,递了话给通传公公说他愿代母请罪,宫里如何处置他都行,只求别解除他与二公主殿下的婚约。”
燕莹唇角勾起笑,三郎他果然还是来了。
“莹儿。”一直没说话的燕北臣这时叫了一声燕莹。
他幽幽地开口:“朕想了良久,你这孩子心思细腻,外柔内刚,怕是朕这个做父皇的做得不够好,才会叫侯三郎那小子用呵护将你缠住。”
燕莹摇摇头,嘴里连连说不是,只是眼里忍不住泛了些泪光。
其实燕北臣没说错。
燕莹的阿娘淑妃本来就是个胆小的,很多时候还需要燕莹和燕珏呵护着,燕珏虽说和她是同母姊弟,也处处维护她,可她是阿姊,为燕珏操心忧愁的时候更多。
而燕北臣是一国之君,能给燕莹的关爱更多的是金银珠宝和绫罗绸缎,更何况他的心本来就是偏的,他爱谢雅,所以对谢雅生的孩子格外的不同,他所有的疼爱都给了燕琼燕瑁还有燕琢。
燕莹是公主,宦官宫女环伺,珍稀珍宝随处可见,能用最好的东西,听到的赞美和他人献的殷勤不比燕琼少,可她的心却是空虚的。
她空虚的心也是有人填满过的,可那人是沈铮,是她无论如何也拥有不了的人。
从前的她似黑暗里窥视燕琼幸福的小人,默默羡慕嫉妒。
燕琼生辰那日的夜晚,她去向沈铮表明了心意,可却被狠狠拒绝,她有的骄傲让她做不到死缠烂打,也无法像燕璧那样做下阴谋诡计。
慢慢地,她强迫自己的心再次空了去,而填补上这块空缺的是侯一鸣。
侯一鸣让她知道,原来她也可以不保持公主仪态,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能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也会有人坚定地爱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