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浓重的雾气扑在沈铮的脸上,他俯身骑在马背上往侯府而去,只有驰骋如风,他心里的闷重感才好像被吹散。
可武定侯府哪里又是他的归处,他回到空洞又压抑的府邸,等着他的是书桌上的又一封玫瑰木简。
沈铮面无表情地站在书房门口,眼里却酝酿着巨大的风暴。
他突然抽出腰间的鸣鸿刀狠狠劈向桌案,刹那间长长的书案被分成了两半,上头放着的毛笔砚台纷纷砸了下来,那封玫瑰木简也斜斜插在了木屑碎片中。
“二郎君......”金汉看着沈铮起伏明显的脊背,呐呐地开口。
沈铮深吸口气,将手中的刀随手置在地上,侧过脸,如同墨玉一样的黑眸子半敛,喑哑着嗓子说:“我无事,下去吧。”
金汉默默看了他一眼,听命地退下,只是走之前他用余光扫了一眼被扔在地上的鸣鸿刀,心中揣测不知道是谁惹到了二郎君,就连郎君一向珍惜的刀都随手被扔了......
沈铮席地而坐,捻起那张玫瑰木简,抽出里面的信简,李墨传来的信短小却精悍。
信里写到沈勃一改往日作战布划,昨日刚抵达漠北便率兵袭击了戎狄边防的扎帐,烧了那处的粮草,沈锋则守在阳城代替侯府安抚百姓,沈家军势头极猛,或有大战。
沈铮垂下拿着信简的手,窗外的月光清冷地照到他低垂的眼上,他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慢慢的,如蝴蝶振翅,他抬起眼睛,看向摔落在地上的那个木盒子。
木盒子周围散落的都是玫瑰木简的信简。
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看来他拖不得了。
他要在漠北大战之前离开安京,战场局势瞬息万变,更何况沈勃与戎狄勾结,若有变故那将是极严重的。
沈铮仰躺在地上,浑身都充斥着破碎的脆弱,他或许只能那样做了。
他就这样在书房睡了一晚,第二日他再起身时又变成了那个面若观音、笑如神只的沈铮。
今日是他与殿下约好的日子,他像往常一样穿上燕琼最喜爱的紫色圆领宽袖衣袍,戴了燕琼最喜爱他戴的白玉簪,站在内室的博物架上久久凝神。
沈铮从架子上的一本书中抽出几张薄木片,放入衣襟后便出了门,他并未先在宫门外等候燕琼,反而先去了官寺,一个时辰后他便衣袂飘飘地从官寺里出来。
官寺离雍宫不远,他不过走了半柱香便到了。
过会儿,宫门大开。
“观音哥哥!”
沈铮刚听到这声清脆的声音,唇角就不自觉勾起笑来,转身望去。
初冬的风在地上打着卷儿,吹皱了他深紫色的袍角,和他身后乌黑的长发,从天洒开的暖阳打在他的脸上,描绘着他浓墨重彩的面容。
他只是逆风站着,就美得好似一幅画。
燕琼甫一出宫看到的就是惊人容貌的沈铮,心里微动,她向着沈铮跑去,与他袍子同色的紫色披风被风吹得鼓起来。
沈铮张开手要接住朝自己跑过来的燕琼,却不想燕琼身后的梅花鹿撩起蹄子,用鹿角撞燕琼的腰,先朝沈铮冲过去。
“啊!斑点!”燕琼一手捂着腰,一手指着梅花鹿的屁股,气得她跳脚,朝沈铮嘟嘴,“斑点怎么这样啊!撞死我了!”
沈铮把用角顶他的斑点拨到一边去,听燕琼说了个死字,瞪了她一眼,走到她身边给她揉腰。
燕琼的手搭在沈铮的胳膊上,用脚去撩斑点,“这只坏鹿,我想着带它出来玩,结果它还用角顶我!”
“那我们还带它去南街么?”
燕琼都没犹豫,大声说:“去!摘一筐子橘子它,只准看不准吃,谁叫它撞我,让它受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