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洪武九年的冬月发生了无数件大事。
大雍大胜戎狄,将戎狄赶回了他们的都城,签订了二十年的和平条约,至此大雍的外患至少能有几十年的消停。
安王和贤妃在这年不知犯了什么错,贤妃被禁在飞羽殿,安王则被陛下永囚在安王府,非召不得出,这可把安王府上妻妾的娘家愁死了,本以为入了王府能保府上荣华富贵,结果却得个这个结局。
还有件算得上的大事就是沈二郎君被陛下追封为宣平侯,被允葬入皇陵。
可昭阳公主穿着婚服迎沈二郎君的遗体回京,这一行为不亚于昭告天下她要嫁给宣平侯,而宫中无一人置喙,反而破例给未及笄的昭阳公主指了一处空置的豪华阔大的王府为公主府,被追封为宣平侯的沈铮的灵牌便被供奉在公主府中。
除了沈铮,其实还有一家与武定侯府有亲但是却能善终的,那就是沈励一家。
沈励当初从侯府分家出去就在安京城里闹得十分难看,除了老夫人周氏瘫在床上病重的时候,他回过几次府,其他时候基本与侯府没有往来,再加上沈铄及时将沈铮寄回的书信交给了太子,所以将功补过,他们又分府成两家,所以死罪可免。
最终,沈励被革职派到了漠北的一个边陲小城里做了个最低阶的小官,原家心疼原氏和两个孩子,想让原氏和沈恋沈铄留在安京,可三个人都不愿与沈励分开,一家人整整齐齐去了漠北的境城。
而武定侯府及其其他所有的姻亲亲眷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侯府上下的人全部被押入暗牢,年前问斩,从前几年都无一人住进的暗牢,此刻都是武定侯府相关的人。
老夫人周氏早在被关入暗牢的第一天就被吓死了,她被一席草席裹着扔到了乱葬岗,可能早死对她来说比问斩更容易。
暗牢里先被关进去的侯府中的人好似认命了一样,个个无声无息地瘫坐在牢房里,只有沈锋每日不停地在一片黑暗里大叫。
“放我出去!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通敌卖国,勾结戎狄!我完全不知情!放我出去啊!”
他的声音回荡在暗牢里,可并没有一人搭理他,不管是值守的人也好,同样被关在暗牢里的人也罢,好似都被抽干了精气神一样。
就在沈锋隔壁的牢房关着沈铭,他一直蜷在角落,早就认命了,对他来说不如死了,可他下不去手杀自己,那就等着被斩首吧。
沈铭接受度很高,一直安安静静,前几日沈锋叫喊他从来不理,可他今日还没睡好就被沈锋闹醒,他满肚子的火气。
“你嚎什么嚎!有什么要嚎的,又不是你一个人死,这不是全家人一起死吗!你怕什么!”
沈锋被突然出声的沈铭给吓了一跳,整个人跌在了地上,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叫唤有人回应的,可回应的内容不是他愿意听到的。
“你想死你自己去死!你个死残废活着也是无用,你当然要死了!”
沈铭被他气得脸色铁青,正要与他对骂,可转念一想,他有什么好气的,总归其他那些健全的人也要跟自己一样去死。
他哈哈大笑,笑声在漆黑中十分瘆人。
“对啊!我要死,你还不是一样要死!你比起我这个残废又多有用呢!这暗牢应该都住满了吧,到时候我们全府上下都会一起被砍头,咔嚓一声头点地,哗啦哗啦的血怕是要把安京都给淹了!哈哈哈哈哈!”
只要有一个人说出了必死的结果,那怕死的人会越发恐惧,沈铭的话让暗牢中的女眷陷入了绝望。
沈慈先哭出了声,大叫着不要死,接着其他牢房的娘子也都此起彼伏地哭了出来,声音又尖又利。
沈铭听到这些绝望的哭声反倒扭曲地笑起来,“哭吧!往后可没机会哭了!被砍了头,哪里还有嘴哭呢!”
他话音刚落,女眷们的哭声更大,还伴随着其他男人的骂声,骂此刻哭的人,骂挑火的沈铭,更多的是骂通敌卖国,连累了他们的沈勃。
最深黑暗里的牢房中就关着沈勃,他从漠北战争结束后,被柱国公控制住押到陛下跟前时就认命了。
侯府还是败在了自己的手里,他背叛国家、背叛自己的信仰就是为了保住侯府的延续,可结果他还是没做到。
在这一片混乱的喧闹声中,沈勃闭着眼睛无声地冷笑。
素溪啊素溪,原来你死的时候留下的话都是真的,你的好儿子替你报了仇,真将侯府给倾颓了!
暗牢里面整整吵了两个时辰,一直到狱卒过来,声音才渐渐变小,直至寂静。
暗牢再一次吵闹起来是多日后狱卒进来将每一间门打开,一个一个将人拽出来的时候。
“这是要放我们出去了吗!”
有女娘欣喜地大叫,可狱卒并不会说一句话,只是压着众人往外走,一直走到了刑场,这些人才知道今日就是他们的死期,一时之间哀嚎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