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香山书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宴明朗提着灯笼回自己的院子。
香山书院每位夫子都有单独的小院子,学生则是每人一间独立睡房。
此时书院的人早已入睡,宴明朗路过东院,见廊下有微弱的光线摇曳。
她提着灯笼上前,是陆川柏正挑灯夜读。
陆川柏自然发现了她的到来,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没出声。
二人来到荷花池旁坐下。
陆川柏看着宴明朗道:“监院如此夜归,不安全。”
她轻笑道:“府中有事耽搁了,你也是,这烛火微弱,只怕是容易伤到眼睛。”
“多谢监院提醒,川柏谨记。”
“从你来书院,我就见你几乎书不离手,用心固然好,但要劳逸结合,莫伤了身体。”宴明朗道。
“监院,您知道吗,我最讨厌的就是看书,但没办法,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陆川柏提高手里的灯给宴明朗看,讽刺一笑:“监院您看,就连这盏灯……都是我向别人借的。”
说完他摘掉灯罩,吹灭油灯。
“这书院里好像就我一个是异类,他们都有好的出身,不用为自己的未来而担忧。”
“而我……连来这里的路费都是我的启蒙夫子去一家一家求来的,倘若不走出一条路,我有何脸面回去见夫子。”
今晚的陆川柏终于卸下了面具,不再是以往温文尔雅的模样。
见他如此,宴明朗安慰道:
“我知你这一路不易,但其实大家都没表面上的那么好,不只是你戴上了面具;我,你,他,全都有面具,只是大家都善于伪装。”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监院好似很风光,其实呢,我也有我的难处,上次罚了谢林远等人,你以为我真的不怕吗?”
“不,我非常怕,侯府动动小指头就够我喝一壶,但在其位谋其政,没办法的事,我总不能真的不作为,不然这书院得乱成一锅粥。”
宴明朗转头看着陆川柏,一脸认真道:
“所以,现在你好受点了吗?”
宴明朗在陆川柏心中向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在他心里是非常厉害的人,没想到原来监院也会怕。
想来也是,大家都是人。
“监院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那你又为何与我说这些?”
“不知道……”
宴明朗站起来拍了拍陆川柏的肩。
“没关系,这可是咱们的秘密。”
“走吧,我送你回去。”
二人并肩走回东院,
陆川柏见宴明朗提着的灯笼向自己这边偏,他望着宴明朗,此时才发现监院竟然低他半个头。
“监院,我到了,您回去休息吧。”
宴明朗挥挥手潇洒转身。
陆川柏站在廊下看着宴明朗的背影,明明什么也看不出,但他还是直到一点光影都不见才转身回到房间。
“川柏兄,这大半夜的,和监院去何处了?还得劳烦监院送你回来。”
肖见山靠在门上一脸笑意:“瞧你刚才那模样,比看心上人还用心呢。”
陆川柏不予理会,自己总是说不过他的。
肖见山一把搂着陆川柏的脖子,凑到他耳朵:“听说监院有断袖之癖,还请川柏兄告诉我,是真的吗?”
陆川柏抓住肖见山的手用力掰开,生气道:“你作为一个学生,竟如此胡乱编排自己的夫子,让我不耻。”
肖见山一脸懵:这就生气了?不是,陆川柏什么时候生过气啊?
不过么,陆川柏以往那模样他真的是看够了。
宴明朗从东院一路哼着歌回到自己的院子。
当然,只是在心里哼。
我这算是解救失足少年吧,对于如何安慰这类人,只要自己比对方还惨,效果就非常好。
论惨,我好像还真不输别人。
她想起了以前高考时,明明大家都考得比她好,但她还是得一个个打电话去安慰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