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田甜就受不了了。
农场里有个姓陆的男人,当年也是家里出了事被扔到这儿的,跟别人不一样的是,他家里彻底倒了,完全没有翻身的余地,他甚至不能托关系把自己调到向阳村那样的村子里,只能在农场里干最累的活儿,挣最低的工分。
有一次,田甜又被白兴民莫名其妙地打了一巴掌之后,借着干活儿的机会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发泄。
她以为这个地方没人,结果没想到那个姓陆的男人正躺在谷堆里躲懒。
他原本没打算出声,可是田甜哼哼唧唧咒骂了半天,他实在觉得心烦,便直接开口说:“这么不服气,那咋不打回去?”
“啊!”田甜被吓了一跳,站起身蹬蹬蹬退后了好几步,拿着手里的木棍在谷堆上打了两下,“是谁?谁在那?”
男人怕她真的打到他,便不耐烦地坐起来,田甜睨了他半晌,这才松了一口气,“是你啊。”
两人平日里没什么交集,但干活儿的时候总会碰到,一来二去也就混了个脸熟。
田甜一屁股坐下,心烦地戳着地上的土。
见状,男人也没再躺下,只是默默地盯着田甜脸上头发遮不住的伤,忽然觉得,自己也不是最惨的。
就是抱着这种隐秘的优越感,男人难得关心了田甜几句。
要是放在曾经,哪怕是刚跟白兴民结婚的时候,田甜也不会对这种不痛不痒的话产生什么情绪。
可是现在,在她被丈夫家暴之后举目无亲的时候,这几句关心的话几乎是直接戳进了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一下就让田甜打开了话匣子。
她开始跟一个几乎称得上是陌生的男人诉说自己被迫嫁给白兴民的经历,咒骂白兴民自己没本事却把脾气都发泄在她身上,她说白兴民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每次跟这个姓陆的男人说完之后,她就觉得心里松快多了,久而久之,她便常常借着干活的机会过来跟男人聊天。
白兴民不是个傻的,尤其是在上大学无望之后,整个人更是敏感,田甜的反常他早就注意到了,但是他故意纵容,就是想看看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女人还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来。
直到有一天,当田甜再次顶着一身的伤跑去找男人诉苦的时候,早已受够了这里贫苦生活的男人忽然提议,“要不我们逃吧。”
“逃?”田甜被吓了一跳 ,“逃到哪儿去?”
听到这话,男人忽然意味深长地看了田甜脸上的伤一眼,“逃到哪儿不比在这儿呆着好?”
田甜一愣,她下意识抬起手,碰了碰嘴角的淤青,钻心的疼痛忽然唤醒了她的神智。
对啊,逃到哪儿不比在这里挨打好?
她几乎只用了两秒钟就做了决定,两人约好当天夜里,拿着所有的家当,一起去汽车站离开这个鬼地方。
半夜,白兴民难得没有找她的麻烦早早就上炕睡觉,没几分钟,就鼾声如雷。
田甜僵直着身子,又在炕上躺了半个小时,这才起身偷偷摸摸地打开箱子,拿走了家里仅剩的几张毛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