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锅炉工叫耿子修,28岁,性别男,孤儿,孑然一身,没有对象,现在就住在锅炉房旁边的小房间里。
向阳改住宿舍,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要观察此人。
凭他一个人,大鼹鼠不好抓,小鼹鼠还是能找一找的。
因为战乱和饥荒刚过去没多久,鳏寡孤独都很多。
像耿子修这样的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一般也上不起学,不认识几个字,那点微薄的工资也只养活的了自己,哪个好端端的黄花大闺女肯嫁他?
一般要等蹉跎到三四十岁,才能娶个寡妇,或者年轻时求人介绍个有缺陷的姑娘。
按理说,耿子修应该也差不多。
但稀奇的是,他相亲了几回都没成,日常自己也不着急,更和谁都不亲近。
要是正常的光棍,就像傻柱那样的,虽然挑三拣四,但还是经常求人给自己介绍好姑娘的。
要说这个耿子修取向小众,也不像。毕竟也没看他和哪个男的走得近,日常来往的不过些酒肉朋友,一块吹牛扯淡的货色罢了。
要知道,后世无论男女,独身一个很正常,可搁在现在,那是相当的不正常。
不是说这样的行为不对,但是什么样的行为正常与否,还要看时代。
这年头大家的观念都朴素看,想着的都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少都乐意找个伴儿。
像耿子修这样被动的,着实少见。
这是其一。
但光是这一点,也不足以让向阳盯上他。毕竟万一这就是个不融于时代的另类呢?
更可疑的,是耿子修识字。
识字有什么稀奇的?
——那可太稀奇了。
就现在,很多工人都是不识字的,文盲率很高。所以,哪怕没有文凭,只要认得字,都是一件很厉害的资本。
他既然认得字,明明可以找一个更好的岗位,为什么要做一个小小的锅炉工?
而且,他似乎还在刻意掩藏自己是认字的这件事。
也是向阳观察入微,毕竟一个人认字和不认字时,看报纸的目光走向是不一样的。
向阳也就是因此起疑,而后认真观察,确认了自己的疑虑。
不是他想多了,而是耿子修真的有些不对头。
更令他奇怪的是,耿子修在收集旧书、旧报纸。
一个表现的自己基本不认字的人,在收集旧书、旧报纸。
是他爱学习吗?
还是……要以此来掩盖他真正的目的呢?
总之,是得上心盯着点。
干这一行的,疑心再多,都是应当的。
想到这里,向阳拎起暖水壶,准备去锅炉房打水。
研究所的锅炉房可不仅仅是给生活供水,也是为某些仪器供能的重要动力源。
日后的锅炉有烧油的,有烧清洁能源的,但现在的锅炉,还是最原始的那种,烧煤。
动力锅炉的余温,就能将大部分生活用水烧开了。所以水房就安排在锅炉房隔壁,一墙之隔,墙砖都是热的。
锅炉需要有人一直盯着,压力大了要泄压,压力小了要加煤。所以一探头,就能看见耿子修拿着个小板凳,坐在锅炉前面。
锅炉房里的地上都是煤灰,耿子修整个人也显得脏兮兮的,身上灰扑扑,人也很是不起眼。
现在烧的煤也是粗煤,没有经过粉碎精制脱硫的流程,就那么一大块一大块的堆成一堆,烧的时候用大锤子敲碎成小块,再拿铲子送进锅炉膛里。
时不时还要捅一捅火,通风送气,好让火烧的更旺盛;或者开阀泄压,喷出一股缭绕滚烫的白色蒸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