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爷爷奶奶是在我4岁时候离世的，坦白说，对他们我印象不深。

但我妈说的我外公外婆对我爸有意见这事儿，我是有直观感触的。小时后可能不觉得，但长大之后回想起来，外婆可能还好点，但我外公在他所有的女婿里，我爸绝对是他最看不上的一个。

一方面是因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因为在当时，我几个姨父家里条件都比我爸好；另一方面，按照我妈的说法，我外公的父亲，解放前就是个私塾先生，所以我外公从小就是接受过一定的教育的。但也就是因为这段教育经历，让他对老师这个职业……打心底里抵触。

据我妈说，她的爷爷对我外公，那是相当严厉，甚至严厉到了残酷的地步。

用现在的话说，叫鸡娃。

用我妈转述她爷爷的话说，那叫当年就算贵为皇子，一年365天里，除了过年、端午、中秋这三个节日当天，外加皇帝的生日，和自己的生日总共5天以外，每天都必须凌晨起床，早上文化课，下午体育课，从早学到晚。我外公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孩子，有什么资格偷懒？

虽然我没机会就这个事情问过我外公，但基于这么一个论调，他小时候遭受过哪些来自他作为私塾先生父亲的非人待遇……说实话，我实在无法想象……

所以我外公看到我爸教书先生这个职业，虽然没反对他跟我妈在一起，但看不上我爸，那是打小就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俗称童年阴影。

那反过来，我爸对他的岳父有意见，也是情有可原，甚至理所当然的。

扯远了，回到我妈刚刚说的这番话，她的言外之意就是，在那个大家都还没那么看重经济条件的时代，即使我爸和她当年贫富差距不大，结婚之后都遭到了我外公的冷言冷语，另眼相看。更不要说现在这个对于，判断一个人成功与否最重要的考量标准，就是钱多钱少的年代了。

所以如果我未来真跟秦莉结婚，那我的老丈人或者说秦莉整个家庭对我……

满脸郁结地看向我妈，沉吟了好半天，我最终憋出一句道：“我跟她这才刚谈没多久，还没到结婚的程度……”

瞪了我一眼，我妈说道：“你妈在居委干了这么多年，秦莉对你是不是真心实意我能看不出来？不然她刚刚能把自己放这么低，当着我的面说要给你买车？而且你当你妈我是傻的？几句话就被人忽悠地找不着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得……是我唐突了……

见我要说话，我妈制止我道：“咱家虽然没什么钱，但我和你爸也不是拎不清的人。站在我们的角度，只要你喜欢的，我们都支持。但支持归支持，作为过来人，该跟你讲清楚的也必须跟你讲清楚。”

看了我一眼，我妈停下手上的动作，语重心长地说道：“秦莉这小姑娘，我和你爸都挺喜欢，对你也好。但双方家庭的差距是摆在那里的，所以我建议你想想清楚。你现在长大了，父母的意见只能作为参考，具体的主意还是得你自己拿。这些话，趁着你们感情还没太深入的时候，我代表你爸跟你说过了，以后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别反过头来再怪我们没早点提醒你就行。”

怔怔地看着我妈，好一会儿，我才回过味来问道：“这……是我爸说的？”

点了点头，我妈忽然画风突变，一脸轻松地说道：“当然是他说的，我可没他这么多思想包袱。你又不差，今年还没到30，现在也赚得动。遇到合适的人，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再找一个，想这么长远做什么？”顿了顿，我妈瞟了我一眼道，“你是我儿子，又不吃亏。而我作为你妈，只要不给你丢人，不拿不该拿的东西，其他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是你俩的事，我管这么多干什么？真要到谈婚论嫁的时候，那我们家条件摊在台面上说一下，能接受就结，不能接受就拉倒。我不想搞种双方些来来回回谈条件，甚至讨价还价的那套。真要这样，结婚这件事的味道就变了。至于秦莉家，在我看来，我们作为男方，不可能也不会问他们要什么钱或物。他们要是不嫌弃我们条件不如他们，那当然最好。但是，咱家虽然远不及她家有钱，可该有的骨气还是有的，如果话说的太难听，你妈我也是有脾气的，你爸就更不用说了。”

看了我一眼，她自鸣得意地说道：“之前见你带小姑娘回来我表现的着急，包括开玩笑说同意你入赘，那是因为你之前一直没动静。想着你别没人要，或者干脆就是自己不想谈恋爱。但现在看来，事情也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目瞪口呆地看着我妈，我讷讷地说道：“那你一上来这么深沉……”

“这不是跟你爸学的嘛。”轻笑一声，她解释道：“我本来不想理这些事，但架不住最近他一直在跟我念叨，说秦莉家条件太好了，怕你压力太大之类的。所以今天借着秦莉开口邀请我来的机会，就想亲眼看一看，她家的条件到底好到什么程度。结果发现，你爸的担心确实不无道理。然后就学着他的腔调跟你说了呗。”

听我妈把话说到这种程度，我除了感叹你大爷还是你大爷，你妈到底是你妈之外……实在说不出别的什么东西了……

见我一脸苦笑，我妈拍了拍我的肩膀，一脸淡定地说道：“你也别急着说什么，这几天我们娘俩有的是时间可以聊。所以现在我也不耽误你。跟秦莉有一个多礼拜没见了吧？赶紧过去陪她吧。别让她等着急了。”

看着她一脸我是过来人，知道你们小年轻怎么想的表情。

我站起身来由衷地感叹道：“妈，认识你快30年，第一次发现，原来你这么深明大义。”

踹了我一脚，我妈笑骂道：“臭小子！我是你妈，你不知道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