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户部核算过的赃资,和裴皎然之前核算的赃资相差无几。孙敦所犯之罪是出纳官物有违,以坐赃论,按律当笞四十。但他还犯了有事以财行求罪,按律同样可以坐赃罪论。坐赃罪加二等,罪流二千里。
至于孙敦在认罪书上所指的比部主,在得到魏端公许可后。裴皎然即刻遣了令史通知金吾卫,去比部拿其主簿入御史台问话。之后又另外拿了比部几名主官进台狱。
在比部人心惶惶之际,裴皎然却趁着闲暇的功夫,离了御史台悄然前往弘文馆。
她的故友武绫迦尚在此处。
今日弘文馆中并无学生。裴皎然递了鱼符轻轻松松入了弘文馆。在内侍的指引下,成功寻到了武绫迦。
武绫迦正倚窗阅书,听见她的声音颇为意外,“清嘉?怎么是你。”
“是我。”裴皎然含笑入内。望着比记忆里瘦削不少的武绫迦,她双眉微蹙,“昌黎公的事我很抱歉。”
“无妨。阿耶临走前曾同我说过,你有你的路要走。如今的你,他很满意。”武绫迦握着她的手宽慰道。
闻言裴皎然遂换了话题,同武绫迦寒暄起来。二人聊着聊着,话题就转到了她在神策军的所作所为。
“你真是做了御史台第一人。”武绫迦一脸促狭,用手点了她脑袋,“自从神策军设了中尉以后,御史台在没人敢在神策麻烦,连带着南衙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你这回倒好,不仅在御史台出了风头,而且让金吾卫也跟着扬眉吐气。只怕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入三省。”
裴皎然并不反驳,抿唇一笑。用手捏了捏武绫迦脸颊,“可别这般抬举我。这万一让谁听去了,指不定要给我使多少绊子。”
武绫迦闻言却是一笑,反手挠向她腰际温声道:“你要是不想入三省,何至于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不像你以往的性子。”
眼底滑过一丝愕然,裴皎然舒眉。她上辈子的确没有如今这般张扬,甚至可以说十分温和。在见识过那些人的冷血无情后,她便知道行于此中,温和最是无用。在权力场中唯有铁腕,态度强硬,不惧流血,且懂得转圜,才能取胜。
而唯有胜者,才能制定牌桌上的规则。
没有谁能在行于权力场上时手不沾血,身不染尘。这条路从出现的那天开始,就没有干净可言。
“在晋昌历练四年,我明白了个道理。”裴皎然莞尔一笑。
“什么?”
“牌桌上的玩法看似层出不穷,但是实际上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玩法。那就是你得有足够的实力去虎口夺食,然后解决虎口夺食后引发的各种麻烦。”
武绫迦挑眉,“简而言之的话,拳头才是硬道理?”
“然也。”
虽然政治的牌桌上永远不会缺人,但是也需要有人作为胜利者,引导着后来人前赴后继地投身于这场生存的游戏里,以保证游戏能够永恒玩下去。
可胜利者也会被取代,新的胜者诞生时也将重新制定游戏规则。从春秋列国至今,星霜几迭。江河千山皆会变,唯一不变的只有那张政治牌桌。
“难怪阿耶会看中你。你的确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强上许多。”
话落裴皎然眸露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