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书浩繁,入仕女子却无几人。前周女帝明曌登基,却至山东三年大旱。周朝尚水,而女子为帝乃是阴中之阴,更易致阴阳失调。后其退位,灾祸才平,可见燮理阴阳之要。女子入仕,终失了中正。”那人目露鄙夷看着裴皎然。
闻言裴皎然扬唇冷笑。这人分明是故意来找茬的,此时她也懒得再维持虚情,昂首正色,目光冷冽,“道分乾坤,阴阳两仪,乾承天道,坤载万物。水虽属阴,却可助女娲造万物。而燮理阴阳本为相之职,前朝相者卢杞嫉贤妒能,不谋其政,致有志者怀才不遇,奸佞者蒙蔽天听。幸得御史瑶环拨乱反正,整肃朝纲。”
旁边坐着的几人皆是一脸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似乎是不知道这龌龊从何而起。但又顾忌裴皎然朝廷命官的身份,也不敢掺和进来。只得静坐壁上观。
察觉到二人剑拔弩张的气氛,裴湛然瞥了眼那人,目露不悦。虽然他和妹妹聚少离多,但是彼此亲缘难断。眼下当然没有好脸色,几欲开口,却都被裴皎然扯袖制止。
那人不甘示弱地反讽,“好女不事二夫。你背弃座主,眼里可还有孔孟二圣。”
裴皎然拊掌轻笑,“玄成公先事隐太子,后事太宗文皇帝,终得重用,名留青史。至于座主?”她挑唇轻呵一声,“入朝者皆食君禄,自该以天子为尊。公一山村野夫,如何能明其中意?”
原本裴皎然也不想让此人过于难堪,可他非得步步紧逼。那就不要怪她不留情面了。
此时在座众隐士,皆对裴皎然有了新的看法。此人之才,若能委以重任,将会是社稷之福。不过么他们到底都是隐于终南山的高雅之人,若是再放二人就此争辩下去,只怕以后再无人愿意请他们入仕。
坐在第一位的青衣文士,正想开口。那人却愤然拂袖离去。
“沈兄,他也是一时失态。”青衣文士面露愧疚,“还望女公子莫要和他计较。”
裴皎然也无意和这些隐士交恶,当下颔首,“自然不会。”
“女公子和裴兄你们兄妹相聚,我等就不叨唠了。告辞。”
余下几人纷纷起身,拱手作揖离开。
待几人离开,裴皎然迅速走到窗前,推开窗。
终南山的冷风蓦地灌了进来,惹得裴湛然高声喊道:“嘉嘉,你不冷么?”
“不冷啊。”裴皎然双手环于胸前,语气慵懒,“正好去去里面的味道。阿兄难道没闻到一股臭味么?”
“有么?”裴湛然目露疑惑,抬手嗅了嗅自己的袖子。
“有啊。圣人言与善人居,如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矣。与不善者居,如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亦与之化矣。阿兄,交友可得谨慎啊。”裴皎然双眸微眯,“不然下次再见阿兄,只怕阿兄你已经臭不可闻了。”
话音裴湛然似有所感地点点头,仓惶遁入内室。
听着屋内窸窸窣窣的衣料声,裴皎然轻哂,“阿兄要不然你沐浴更衣吧。暮色将至,我就先回去了。”
她才不愿意呆在终南山这个鬼地方呢。冻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