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属擅专,大权旁落。上位者只需要听话便可。子瞻兄,这样的日子不好过吧?”裴皎然拨弄着茶炉下的碳火,温声道。
“什么?”
“我在长安时听过一句话。‘长安天子,魏博牙兵。’据说节帅的废立,只在牙兵的一念之间。”茶水沸,裴皎然斟茶入盏,“你是被你阿耶手底下的让扶上来的,而你兄长是被你叔叔杀的。阅史书,泰阿倒持者不在少数。司马仲达尤甚。”
“若我魏博有司马仲达,只怕长安早就易主。”
闻言裴皎然一笑,“一个光有名头的魏博节度使,大权却悉数落在僚佐手中。和曹髦相比并不区别。不过曹髦尚敢驱车登南阙,设计杀司马昭。即便他身死,也并非无颜去面对魏武。而你却什么也不敢做,只能听之任之。这般朝廷何不如换个人选。”
见魏博节帅眸中浮起凝重,裴皎然眸中笑意渐深。
“我帮你杀了你身边的司马昭,而你替我在河朔推行新令。如何?”裴皎然笑道。
“这是魏博的地盘,你手上无兵。你拿什么去和他们打?”田子瞻抬起头看着她,“裴相公新法在河朔推行不了的。但是我可以向您允诺,只要我活着一天,魏博的心都是向着朝廷的。”
“倘若你死了呢?你能确保继任者还是心向朝廷么?你说新令在河朔推行不了,是因为你觉得三镇骄横,不服教化。可实际上真的是这样么?三镇现在的利益,本身就是建立在百姓身上。如果把州府比作牧者,那么百姓则是羊群。对于牧者而言羊群的利益并不重要,而对羊群来说只要能吃饱喝足,生活安定,谁当牧者都行。”
“他们眼下是习惯了现任牧者定下的所有规矩。但是一旦让他们知晓有更好的草,或者是对牧者的苛待忍无可忍时,便会逃。失去了羊群的牧者,还有什么资格和其他人竞争?”
权力在手不仅可以制定规则,还可以利用规则。唯有至高的权力,才可以掌握最高的话语权,决定这场角逐里面的规矩谁来定。
田子瞻垂首不语。
“我知道新政推行很难。所以我来了,只有我来才可以压压他们。一切暴力都是有秩序的,有序的暴力往往比无序的暴力影响更加的深远。”
裴皎然昂首,自揽天光落于面上,添了几分慈悲之意。发髻间玉簪上垂下的流苏,轻拂过她耳廓。她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残忍来。
“我帮你,你帮我。让你的存在变得更加有意义。”裴皎然微笑着朝田子瞻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