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李休璟的动作,裴皎然挑唇。在她的动作下,他蹙起了眉,低声唤了嘉嘉二字。
“做什么?”裴皎然哂道。
一声轻问,换来的是他按住了她。而他的举措,让她禁不住蹙起眉。最后干脆阖眼伏在他身上。
“好生疏。还是我来悦你。”李休璟伸手拭去她额角沁出的汗。
闻言裴皎然睁眼在他胸口重重一掐。惹得李休璟轻颤。猛然翻身,将她重新禁锢在自己臂弯下。他的眉眼依旧深情。
接纳了他,裴皎然亦抬首深情款款地看着他。结实的身躯如同鲸翳般伏动,而她如藤蔓似的缠在了那具身躯上。深宵中蹿进来的秋风萦绕着肌理,而耳边的惊涛拍岸声不止。
夜月下情炽灼烧着所有,理智在孽海情天中也变作了梦幻空花。只是二人仍旧恪守着规定,他依然如约即时离开,在晦暗中完成他的巅峰。而她则在晦暗下,敛眸喟叹。她愿意交付身躯予他。但是在时局之下,有些东西不可兼得。不过漫漫长夜中,有人能并肩同行也不错。
“让你的人替我看着元彦冲吧。”裴皎然默默道了句。
“你这是打算软禁他?”
闻言裴皎然颔首,“我去和田子瞻他们见了一面。我已经在这,但朝廷又派人来了,保不齐他们会生出其他心思。适当的安抚,总比什么也不做要好。”
她去见田子瞻,也是想试探下他们在知道朝廷又派人来,是什么态度。还好,田子瞻并未多问什么。就连崔玉彰也对此缄默。
“好。我记得《隋书》中记载,杨隋文帝在平定江南后,却在两年后遭到反叛。倘若真按照陛下的意思来,只怕河朔也会和江南一样复叛。”
“不错。杨隋父子一样的急功近利,最终二世而亡,也属正常。”裴皎然手指轻点在腰上,“以武力统一江南的大方向没错,推行的五教也没错。只是南北两朝分裂以来,素来以南方文化为正统。推行北方文化,裁撤原有的官员,重新定户设州县两级制,这些在大方向都没错。而普六茹坚自我感觉过于良好,对执政的认知不足。他一上来就要掀桌,彼时的江南豪族怎么会同意呢?”
“再有彼时江南佛教盛行,他却大肆推行儒家五教。这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方法用的太急了,最终导致前陈旧境的反叛。”
望着裴皎然,李休璟道:“普六茹坚最后连派二人参与平乱。前者效果甚微,反倒是后者效果最佳。”
“这便是王道和霸道同行的奥义。纯粹的暴力是无法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吸纳江南的士人,来拉拢民心是上佳之举。至于承认佛教在江南的地位,和智顗高僧联手。在当时或许是好的,可是仔细想想当它长成庞然大物,开始侵吞王朝的生命力时,这些宗教也不过是蠹虫罢了。”裴皎然深吸口气,“不过幸好河朔佛教不多,不然可真是个麻烦事。”
“你能言善辩,这些人只怕不是你对手。”
听着李休璟的话,裴皎然牵唇不语。
与僧人辩佛法当然容易。难得是如何应付这些人背后的信众。这些看似微乎其微的力量们,往往都伴随着潜在的危机。
她或许能辩得高僧哑口无言,可一旦面对民众产生的力量。她再善辩,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平定裹挟着信众力量的民乱,不是件容易事。但她迟早有一天,得剥开这些金装玉砌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