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岑羲和崔邵等人的协助下,魏帝批准了裴皎然请辞检校中书侍郎的官职,并且将她的实封千户降为实封三百户。知晓魏帝这是不满她在河朔的所作所为,又看穿她想避风头的心思,才给了她这么个结果,以示惩戒。
听完内官的宣诏后,裴皎然亲自送人离开户部公房。拥裘站在廊庑下,以脚拨开堆在阶上的雪。六合靴踩在雪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裴尚书,这雪又下大了。您先进去避避雪吧。”负责洒扫的庶仆见裴皎然站在廊下关切道。
“无妨。”说着裴皎然移步往一旁的吏部公房走。
还没靠近吏部公房,一股香味透过门缝传了出来。裴皎然打量着门内几人,伸手推门。
“哐”的一声,门扉开了。如刀般的冬风气势汹汹地灌了进来。里面围炉而坐的几人,被这风一吹,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谁啊!这里是吏部公房,不经通传就敢擅入,好大胆子。某要去御史台参你。”屏风后有人忿道。
闻言裴皎然面上笑意渐深,“侍御史奉台端之令,特来六部巡查,缉拿违律者。”
“且。御史台吃饱没事干嘛?这都快过年了,还不让人安生。”屏风后一人一边说,一边走了出来。
眼见那人即将走出来,裴皎然忽地上前一步。她那身紫袍恰好出现在那人面前,吓得那人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撞倒那山水坐屏,幸亏她眼疾手快扶住了屏风。
“裴……裴尚书。”来人擦着头上的汗,低声道:“好端端地您假扮御史台的人干什么。”
伸手拍着面前人肩膀,裴皎然牵唇,“我说阴郎中,你们又没做亏心事。这么害怕御史做什么?难不成你们瞒着高尚书在做什么事么?”
“没有没有。这不天气冷,大家聚在一块烤火,暖和暖和。”犹豫一会,阴郎中压低了声音,“顺便烤几个胡饼吃。裴尚书您要不要尝尝?”
“哦,是这样啊。”裴皎然眯眸看向阴员外郎。
“裴尚书,要过年了……”
“阴郎中,你来我有话跟你说。”裴皎然笑眯眯地看着阴郎中,“我们来这边说。”
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热乎的胡饼,阴郎中跟在裴皎然后面往角落走。
两人背过身说话。
往后瞧了眼,裴皎然从袖中摸了张信笺递过去,“马上考课,我希望这个人可以进金吾卫。从他现有的官职,升一级回长安便可。”
小心翼翼打开纸笺,飞快地扫了眼。阴郎中目露不解地望着她,“裴尚书,这……”
“区区一个正六品,对你也不算难事。”裴皎然牵唇,“你觉得如何?”
闻言阴郎中皱眉。深思熟虑中颔首,同意了裴皎然的要求。
满意一笑,裴皎然转头离开吏部公房。抬首望着如天女散华般的坠雪,她嘴角上扬。阴郎中便是当日她有意放过的那几家之一。
吏部考功司的郎中,一司主官。掌考核文武百官的功过善恶及其行状。和节度使、刺史之类的相比的确算不上什么,且和上州和中州县令平级。可考功司却能让他们战战兢兢。毕竟四品以上他们管不着,四品以下的官员命运如何都由他们决定。
看似职轻实则权重,让人不能忽视。政治支持的分配也是如此。朝廷统共也就这么些位置,将力量只集中在一处是最没意思的。要悄无声息地把他们埋在最恰当的位置。才能在需要的时候,发挥出作用。否则棋布太多,关键时刻一个能用的都没有,还被一锅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