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东晋的时候,京口有神人在北固山中凿泉,并且此泉只出金银。为了防止有人入山盗窃,便在泉眼处设下障眼法。郗鉴听闻有此等异事,携兵而来欲一探究竟。”听得怀中传来一声轻嗤,李休璟捏了捏裴皎然,“我讲得不好?裴清嘉,不许走神。”
“郗鉴率着他的京口军,浩浩荡荡地进了北固山。虽然京口是郗家的地盘,但毕竟当时又不止郗家一家有兵。等郗鉴带兵到了,他才发现另外还有兵马也埋伏在此。领头的是王敦的人。两方见了面,自然是剑拔弩张。但毕竟京口是郗家地盘,王家也不敢动手。就这样两方一直僵持到了天黑。”
“就在这时有人首虎身的白胡子老头,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口吐人言。说自己是汉末三国来此避难的狐族,闻得有贵气来此,特意赶来看看。见两方剑拔弩张,便问他们因何事起了争执?郗鉴叹也,有宝泉不得见。王家人亦叹曰,有宝泉不得见。狐狸听了,便对二人道,这有何难?二位只需舍精血于我,我便替二位破开迷障。郗鉴与王家人,皆放血饲养狐狸。”
“狐狸得了血饵,摇身一变成了个白胡子老头。左顾右盼,见郗鉴和王家人皆是一脸渴望,嘿嘿一笑。遂拔簪而划,将那山体一分为二。只见泉中裹着珠宝而出,一半涌向王家人那边,一半涌向郗鉴。可那二人见财宝一多一少,忙道怎可如此。狐狸若有所思地点头,又开山涌泉,却依然是郗家多,王家少。 王家人又道怎可如此!”
“狐狸闻言故技重施,又开山再划钱给王家。如此反复几回,王家终于得到了和郗家相同的财富。王家人喜滋滋地搬着财宝要离开此处,突然刮起一阵妖风,郗鉴等人连忙躲避。等风停了,他们发现那些王家人连同财宝一起变成了石块。方才还慈眉善目的狐狸,此刻恶狠狠地盯着郗鉴。问他,这都是我累积百家的财富,你们凭什么拿?郗公,若是再不离开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东晋崇玄,对于狐鬼一物也是敬而远之。且有前车之鉴,当下率人离开此地。”
裴皎然忽地一笑,“郗鉴和王敦不和。出镇京口也是为了制裁对方。如今京口这些豪族哪个有郗鉴的能力?以前桓锜怎样,我不知道也不会管。我来只是为了盐院,其余的都可以商议。”
“郗家经营京口四十余年,父子两代都守着此地。可到了孙子郗嘉宾手中,却被桓宣武谋夺。”李休璟笑着抱住裴皎然,“不过桓宣武待郗嘉宾不薄,令他统领禁军。将其视为自己的心腹。嘉嘉这条路我与你一道吧?”
李休璟小心翼翼地试探,手环在她腰身上面。清晰地感受她血脉的搏动和呼吸一点点起伏。他其实想问,她打算如何蚕食盐利,如何让中枢和神策军之间求一个平衡。而他又在她棋局中的哪一步。
但这些话,他实在不知道如何问出口。二人看起来是同一利益体,但是细究仍旧存在各自立场。他掌着禁军,而她是外朝要臣,同时又是藏着暗处的情人。她说过爱欲和权欲是两码事,得分清楚。如果他问出那样的问题,她也不会给他回答。没有答案,自会令人陷入更深的怀疑中。而答案太过肯定,又容易伤了两方利益合作。
所以无论怎么选,对于任何一方而言。都有可能存在伤害,存在为难。
他知道她走到如今,步步维艰,每一步都如履薄冰。收复长安后,她的身体便比以往消瘦了许多,和内宦争财,和藩镇争财,推行新政都消耗了她大量的精力。就连走到中书侍郎的位置,也是次次博弈得来的。若非情况实在不允许,他倒想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昔年桓宣武奉郗嘉宾为入幕之宾。二郎若是愿意与我一道,我自然欢喜。”裴皎然看李休璟笑盈盈地道。
“李休璟,我和你打个赌吧。”
“赌什么?”
“我赌窦济活不过今晚。”裴皎然意味深长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