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吴王如何花费钱资的事,裴皎然无太多兴趣。只不过这等花钱如流水的手笔,单凭吴王自身的俸禄和赏赐是很难支撑下去。其中自然少不了讨好者和追随者的支持下。如吕家便是很好的例子。
纵然这世道不乏靠着权力垄断,来为自己及家族谋求利益的。但吕家无阀阅家学,只靠着上位者施舍来的权力在地方上作威作福,是被许多世族和地方豪强瞧不上的。
如富庶之地的刺史和节度使,一笔赋税在留州送使时,经他们手一过。那些不触犯律法的收入,就已经称得上巨富。寒门与庶人累积财富尚需倾几代努力,而于上层而言累积财富的法门,非勤勤恳恳,而是以权力的壁垒铸就永恒的财富之路。
想到此处,裴皎然忽地问道:“我听说吕家原本是河东郡姓?”
“是。吴国夫人吕氏是河东人,昔年曾在国子监做个洒扫女婢。后来不知为何认了张让做义兄,之后和一吕姓神策军偏将结了亲。生下子嗣没几年,便被张让推荐给张贵妃。其家族也因为她的缘故飞黄腾达,在昭应县做起木料生意来,数年经营因此成了一方小地主。裴卿何故问这个?”太子道。
“我离开昭应县廨时,看见有信鸽从里面飞出,想必县廨中还有人和长安传信。”顿了顿裴皎然继续道:“吕翌身陷狱中,吃穿用度却能照旧,也能看出这些年吕家在昭应的经营并不是白费功夫。”
“裴卿是想利用吕家折损吴王?”太子身子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着裴皎然。
“有些事不上称,便是一文不值,一旦上称,那便是千斤之重。吕家发家终究靠的是吴王的恩赐,二人一体。但是光靠吴王一人,显然无法让吕家嚣张跋扈至此。”
吴王只是最上层的庇护者。而吕家之所以能够攀上吴王,全然是因为有张让为他们牵线搭桥。作为报酬,吕家自然是要答谢张让。 吕氏一门鸡犬升天,在昭应县源源不断地创造财富。看上去是在替吴王办事,实际上是在为张让谋利。
秉承着只有吴王好、张让好、吕家才会更好的想法。吕家在办事上一直是尽心尽力,否则也不会引起周宪的注意。多年未曾升官,只好把注押在吕家身上。她想吕家这些年应该是对周宪有所回应的,否则周宪也不至于到她走之前都不愿意承认索贿和受贿。
“吕家能够做大,光靠吴王一人是无法到这个程度的。昔年提拔他们的张让,亦参与在其中。经营数年,成此巨业。只怕并不止为祸乡里这一途。”
魏叔璘看着裴皎然语气中不乏对张让和吕家的鄙夷,暗自咂舌。而裴皎然继续道:“张让和吕家是同路人,和贾公闾则是各取所需。昔年张贾二人多有合作,但最终给张让提供实际利益的还是吕家。若是能够让张让知晓,贾公闾欲舍弃吕家。张让财路被断,纵然有吴王在中间,也会对贾公闾心生怨怼。”
人逐利是本能,而贾公闾能给张让提供的利益也是有限的。毕竟谁也不希望有人和自己一起在同等地位上。这两者的权力来源,注定他们不可能完美的共存。
听完裴皎然的赘述,太子颔首,“一个阵营里出现不同的声音,的确是件危险的事。人心不齐,前路难行。裴卿这招甚妙。”
“昔年贾氏也是汉祚高门,经曹魏两晋一代寥落至寒门卑品,恐怕早有自卑之感。若非为了重归朝堂,又岂会依附内侍。”裴皎然轻哂一声,屈指轻叩着案几,“借吕家让二人生隙。若二人继续留在吴王身侧,岂不是给吴王增添烦恼。以贾公闾之果决,必不会继续容忍张让肆意妄为。”
太子心领神会。听到此词忍不住拍手连连称赞。正要招呼侍女奉茶,却听见裴皎然笑着道:“不知殿下对臣举荐给吴王府的人,可还算满意?”
闻问太子看向魏叔璘,魏叔璘颔首,“诸葛谌出身名门,沈琅和周珣亦是江南豪族。以这三人嵌入吴王府,挑不出一个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