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媛从时府回去的路上就是一肚子气,捏紧攥成拳的手指压在腿上,极力调整呼吸。
像是憋了口大气在胸腔里,怎么都喘不出来。
时鞠倒是生了个能言善辩嘴巴利索的女儿!
字字句句跟刀子一样刮着她的脸,说的她是半点反驳的机会都找不到。
更气人的是这一趟过去什么事情都没谈成,像是纯属捧着脸去挨骂的。
沈媛这些年来,何时丢过这么大的人!
可能是外头路不平,轿子小小地颠簸了一下。
沈媛身体前倾一瞬,皱眉温声问,“怎么回事?”
六月底快晌午的太阳,正是火辣,沈媛出声,轿妇却是平白感觉后背阴凉。
“回大人,路上不知道哪家小孩扔了块石子,我没留神踩到了。”
软轿停下来,踩到石子的轿妇对着轿门行礼说话。
她头都不敢抬起来,一颗心凉到了谷底,只觉得要完。
沈大人今日才刚在时府门口吃过瘪,这会儿指不定心里藏着火气,而她正好撞了上去。
这不是找死吗。
沈媛坐在软轿里面,抬眸朝前看,音调缓慢拉长,语气带有上位者的阴晴难辨,“是这样啊。”
轿妇额角鼻尖渗出冷汗,却是不敢抬手擦拭。
时间足足过了好几个漫长的瞬息,就在轿妇腰背僵硬到几乎撑不住的时候,才听见轿子里再次传来声音。
沈媛坐在软轿里,垂眸掸了掸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温和儒雅,极其好说话的模样。
她道:“这次便算了,下次要小心些。”
轿妇膝盖一软,差点原地跪下来。
她心里说不出的庆幸跟感激,觉得自己刚才是小人之心度沈大人之腹,忙不迭的说,“谢大人。”
现在估计要轿妇为沈媛卖命,她都不会有半分犹豫。
沈媛淡淡的嗯了一声,在轿子里又端起那张儒雅的神色。
今天在时府门口的事儿,估计是没人会说出去了。
一点点的小恩小惠,或者在对方犯错时,只是一句故作宽容的话,就能轻而易举的收买人心。
这是沈媛这么些年在官场上常用的手段。
既把控了人心,又显得她大气宽容好说话。
奈何这招对下属跟下人合适,对时鞠却不合适。
沈媛本来今天是想试着求和,奈何时鞠不买账。
若不是为了恩科的主考官一职,沈媛才不稀罕上门看见时鞠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恩科的主考官啊,只要得到这个职位,被人巴结送礼只是其次,最主要的是笼络人才。
后者才是关键。
时鞠这条路走不通,沈媛只能试着从别的太傅或者文臣那里入手,再不济还有长皇子呢。
只是作用没时鞠这条路明显。
再说长皇子,今日一早便就进了宫,说是君后请他们去纳凉赏花。
不过就是随口寻了个由头,大家聚在一起聊天说话罢了。
君后的栖凤宫里,以君后为首,往下坐着皇贵君甄氏以及贵君钱氏。
虽说钱家的世勇侯封号被剥夺,连着钱母也被薅去户部尚书一职,但钱贵君在后宫的位置并未受到半分影响。
皇上非但没冷着他,还过去安慰过几次。加上有君后在,也没人敢往他耳边传闲话。
只是钱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钱贵君自己心里也难受,虽然强撑着精神,但依旧能看出脸上还是有些疲态。
君后看了眼郁郁寡欢的钱贵君,示意身边侍从把他面前的果子端到钱贵君面前去。
钱贵君一怔,连忙起
来谢礼。
“你啊,还是笑起来好看,这般忧郁虽说依旧是副美人模样,但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更为动人。”
君后柔声说,“你们都这般年轻,就是天大的事情,也得打起精神笑出来。”
“我知你心里难受,但你看户部郎中跟钱灿灿,这两个孩子都不算大,往后母亲指望不上,能依靠的只有你这个舅舅。你若是这般抑郁寡欢身体虚弱,将来两个孩子可怎么办?”
这句话算是点在了钱贵君的心上。
两个孩子总归是无辜的。
钱贵君眼眶微热,起来给君后行了个大礼,“谢君后开导。”
皇贵君甄氏也说,“这两姐妹还都没娶夫,将来可不得你跟着掌眼挑选。你若是不强硬起来,钱家才是真的被人看了笑话呢。”
后宫虽然常有拈酸吃醋的现象,但因为君后在,大家相处也很是和睦。
争有什么用?又争不到那个位置。
人家君后靠两个儿子,硬是稳坐中宫之位,就是争也争不过,索性过好自己的日子。
钱贵君擦着泛红的眼角连连点头,“我知道了。”
“提起娶夫,”君后侧头看向皇贵君,“老六也到了该娶夫的年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