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厮听夫人都这么说了,自然不敢推辞,回禀道:“夫人,门前来了位白发老先生,说是老爷在杭州百芝堂门前相识的故人,他还说有急事求见,一定要当面拜见。
女子思索片刻,立即回身去书房禀告,她记得父亲和她谈起过,她的丈夫原来是杭州人士,那位老先生又把地点说的这么详细,想必不是假的。
果然王仪听了妻子陈氏的传话,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那样恭敬急切的样子,陈氏从未在王仪身上见过。
“轻竹,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我有要事与恩人相商。”
陈轻竹有些伤怀,临走前不甘心地看着王仪的眼,问了句:“夫君,他既是你的恩人,便也是我的恩人。妾也想为他奉一盏茶。不行吗?”
王仪一愣,这个温顺的妻子第一次反驳他的话。好像女人的身体终于被注入了一股生气一般,让王仪觉得这个妻子开始生动起来。
他愣愣摇头,道歉:“夫人,是我考虑不周了,那你与我一同去会见恩人吧。”
陈轻竹惊喜的眼眸都睁大了,这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脸上,也终于不再像以往那么毫无波澜……
这位苍苍白发的老者自然是悦宁幻化的。而这位新上任的户部侍郎王仪,正是她三年前资助的穷书生之一。
老者佝偻着身子,被王仪陈轻竹夫妇两个亲自搀扶进会客厅。
下人也急忙赶来点亮整个堂内的灯火。
王仪看着恩人捶着胸,不停的咳嗽,第一个开口关切询问:
“恩公,不知您此番深夜来访,所谓何事?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老者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哀戚哽咽道:“唉,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谁料我家中福薄,儿子媳妇遭逢大难,家什财务尽数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我老头子慌不择路掉到了水缸里,才在大火里捡回一条命。
我一生富贵都享尽了,临了遭了这难,倒也不惧,就是可怜我那尚且年幼的孙子,如今无父无母,就剩下我这把快要烧掉的老骨头和他相依为命。我倒是很快就能入土了,可他今后还不知道有多可怜呢,所以我想将他托付给你,不知……”
老者讲到此处,不好意思再继续厚着脸皮往下讲下去了。仿佛只要王仪不同意,他就绝不纠缠,立刻走人的样子。
陈轻竹这个一生无忧的贵族小姐,从未听闻谁家有这么惨痛的事情。早已哭成泪人,不能自已。她也把祈求的目光转向丈夫王仪。
就见她那个古板又总是一本正经的丈夫,握住那老者布满皱纹的手,言辞恳切,掷地有声。
“恩公放心,既然是你的后人,我必然真心相待,从今往后他便与我亲子无异,我定然好好教导,不负您的嘱托!”
陈轻竹惊喜的看着他,她嫁过来这一年,只觉得丈夫古板守旧,不懂情趣。今天好像又再一次认识了他,原来他竟是一个如此心地纯善,有恩必报之人,怪不得父亲坚持要让自己嫁给他,有如此赤子之心的人,以后想必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原来这就是父亲为自己的将来做的打算。
其实悦宁刚见到这夫妻两个,也有点惊讶。她记得这个王仪呆得要命,浑身上下从头到脚好像就只有一根筋,说话做事儿都是认准了什么事情就往前冲,也不懂变通。没想到这个呆瓜居然还能娶到媳妇儿。
这世间的事儿和姻缘还真是说不准呐。
不过自己也正是看中了他的赤诚才选中了他。这朝堂需要八面玲珑,四面逢迎的聪明人。也要刚正不阿,能守住自身的笨人。而他王仪有才情,也有执着。这样的人在朝堂里往往横冲直撞,定然不会多受欢迎,不过正是这样的人才刚刚好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老者感激的落下泪来,扶着桌子站起就想对着王仪弯腰一揖,被夫妇二人连忙制止。
王仪问老者:“不知令孙姓名,人又在何处啊?”
“他叫……顾兰江。夜深了,我就让他在客栈里歇息了,明日我便带他来拜见。”想到什么,老者将陈轻竹唤到一边对着她神神秘秘说了些什么,陈轻竹瞪大了杏眼,吃惊地看向了老人,随后又抿着嘴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