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柏林毫不隐讳自己对三角洲和农机厂的关心,沉声道,“刚才晓林同志已经汇报得很清楚了,时间关系,其他就先不要补充了。我有两件事想和县政府主要负责同志交流一下。第一件事是关于三角洲的事,听说你们不允许鱼宴食府重新修建,有这事吗?”
储晓林看向谷宇。
谷宇知道这事躲不过去,喝了一口茶后,有礼有节的说,“首先欢迎管市长一行来六平县调研,也感谢市里各位领导对六平工作的关心和支持,我简单就三角洲鱼宴食府的问题向管市长和各位领导汇报一下。”
“首先,我们不是不允许鱼宴食府重新修建,而是不能继续在三角洲上修建。原因有三个方面,一是,对于海洋湖泊和江河上泥沙淤积而成的三角洲、滩涂的开发使用,国家有明确的规定。我们六平县境内的三角洲,处在航道内,属于被禁止开发利用的地方。地势低洼,每年都投入很多人力物力财力在清理,防止其进一步扩大,影响船只通行。”
“第二个原因是安全问题。前段时间,六平县遭遇一场特大暴雨,同时受上游地区一号洪峰的影响,三角洲全部被淹。当天晚上,共有126名客人在鱼宴食府用餐,幸好暴雨降临的时候,安监局长嵇兆新从气象局提前获得了上游洪水过境的消息,储县长带领公安局的同志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及时组织人员撤离,就这样,救援过程也是有惊无险。江边的捕鱼船往返两次,第三次没成功,紧急请求省军区出动冲锋舟,最后一刻才将人员安全撤离。”
“那天晚上,我们离开的时候,三角洲只有水文监测站两间房屋的屋顶露出水面,鱼宴食府的房子因靠近河边,地基不实,全被洪水冲垮。不难想象,如果救援稍稍迟疑一点,后果会是怎样。”
“第三个原因是环保,县环保局给鱼宴食府多次下达过整改通知,但并未引起重视,各种生活垃圾直接倒入江里,造成污染,对此,下游兄弟市县也屡有反映。”
“鉴于这三个方面原因,我们认为,三角洲不适合再经营餐饮业务。”
管柏林看着谷宇,脸色不悦的说,“这次暴雨只是偶然的,不说百年不遇,也是近五十年来第一次遇到吧,不能因为这一次偶然的降雨就下这个结论。另外,鱼宴食府开业两年,据我了解,一直是守法经营的,环保部门当时也是出具了检测合格报告的。要说卫生问题,所有餐馆都是存在的,我看让他们按照环保局的要求,妥善处理生活垃圾,不排放到长江里,应该可以允许经营吧,谷副县长你说呢?”
管柏林如此偏袒鱼宴食府,谷宇心里有点不屑,但脸上还是带着笑意,说,
“管市长,这场暴雨确实是几十年一遇,但是,我刚才也说了,一方面是我们由于当地的降雨,导致江水上涨,我们也对六平县近十年来的水文资料和降水情况进行了分析,这十年中每年都会发生暴雨等自然灾害,而且一年比一年严重。另一方面上游地区地质灾害也是频繁发生,每次洪峰都要经过我们六平流向大海。在这种情况下,三角洲的安全问题谁也无法保证,而且,据水利部门介绍,鱼宴食府所处的位置在河道边沿,省里一再要求挖砂清淤,确保航道畅通,如果三角洲附近挖砂清淤,鱼宴食府地基本就松软,房屋就会受到影响,鱼宴食府落成后,连续两年附近的挖砂清淤工作一直处于停止状态,航道开始受到影响。诸此种种,万一出点什么事,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至于环保问题,我问过环保局,鱼宴食府开业初期是将生活垃圾拉倒岸上处理的,在有关领导的指示下出具了检测合格报告,但没多久就接到群众反映,鱼宴食府将生活垃圾排入江里,环保部门也进行了调查取证,并多次下发了整改通知,但并没有得到落实。”
管柏林听了以后,脸红一阵白一阵,有点难看,他没想到自己话说到这份上了,谷宇一点面子都不给。不过,到底是老江湖,并没有当场发飚,脸上依然挂着笑意,只是笑得让人感觉有点奇怪。说道,“发展中遇到点问题很正常,我们更多的是要鼓励和保护经营者,有问题解决问题,不能一棍子打死,我们政府是为企业服务的,可以帮着想想解决办法,不要因为一次洪水就取缔了之。”
谷宇不卑不亢的说,“管市长,我们没有想要取缔鱼宴食府,更不会一棍子打死企业经营者,如果鱼宴食府愿意在江堤边找个地方继续经营,我们举双手欢迎,而且在我们政府能力范围内,为企业提供服务。江堤边有不少商家已经经营多年,声誉各方面都不错,鱼宴食府经营有方,应该也能同样收到不错的效益,而不是靠三角洲这样的位置来博取眼球和吸引力。”
管柏林嘴角微微抽了抽,有些尴尬,半晌,才阴沉着脸说,“不管怎么说,当初鱼宴食府是和六平县政府签订了合作协议的,这两年鱼宴食府也给六平县经济发展做了很大贡献,这次洪灾鱼宴食府损失惨重,我们是不是应该给与援助。”
谷宇心里道,你上次电话中可是说的赔偿,而今天说是援助,说明你自己很清楚鱼宴食府建在三角洲是不合规的。缓缓的说,“管市长,以前的协议怎么签的,我到现在还没看到。六平县的财政情况您也是知道的,入不敷出,压力确实很大,这么大的损失要政府补偿是不可能的。我也问过保险公司,当初鱼宴食府想要投保,但是因为违规用地,饭店属于违章建筑,所以被保险公司拒绝了。现在遭受损失,我们不是不管,但不是按所谓的协议,而是出于人道主义,给与适当的援助。”
储晓林看谷宇和管柏林针锋相对,怕再呛呛下去收不了场,赶紧插话说,“管市长,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再和鱼宴食府经营方协商一下,帮助他们选择经营地点,妥善处理相关问题。”
管柏林有了台阶下,也就没再纠缠这个问题。他心里也在想,自己尽管是副市长,但人家的后台比自己硬,况且人家又确实占理,没必要为了一个饭店得罪他。
本来还想说一下农机厂的问题,但看到三角洲的事上谷宇一副不容商量的态度,管柏林再也没提农机厂改革的事。
调研就这样不欢而散,草草结束,会后储晓林客气地请管柏林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但管柏林没有达到预想的结果,心里有气怎么可能留下吃饭。
储晓林和谷宇到大楼门口送管柏林,管柏林只和储晓林握了一下手就上了车,谷宇也不在意。
管柏林车离开后,储晓林低声对谷宇说,“还好他识趣,要不然真留下来,这顿饭吃起来得尴尬死。”
说完,两人都摇了摇头,转身上了楼。
农机厂的改革方案当天下午快下班了才送到,谷宇大体看了一下,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叫来宗伟民。
与纺织厂改革方案不同,农机厂的改革重点围绕服务“三农”,加大农机技术研发,实现农业现代化和机械自动化。改善农用拖拉机的功能,增加农用三轮车、收割机、施肥浇水设备、粮食加工设备的生产;各乡镇农技站调整职能,做好设备的维修保养;针对分田到户,农民对农用机械的购买欲望不强的问题,农机厂组建设备租赁公司。
宗伟民看着刘彪的方案也是直摇头,没看完,就直视着谷宇说,“谷副县长,我周末重新做一个方案,周一上班给你送来。”
谷宇沉声道,“一个企业可以这样,但个个都这样的话,你这工业局局长成什么了?”
宗伟民叹息道,“好在六平县企业负责人中,刘彪只是个另类。”
谷宇也知道,对于刘彪,宗伟民无能为力,就算有建议权,也改变不了现实。沉吟片刻,坚定的说,“农机厂的改革必须抓紧启动,拖得越久问题只会越多。刘彪已经不适合在书记厂长的位置上,你们工业局一并提出解决方案报上来。”语气中透着果敢和坚毅。
宗伟民规矩道,“我一定认真准备。”
晚上在家刚吃完饭,突然接到许少龙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