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十二月二十二号晚上九点多,正在值班的任剑平接到线人电话,河沙镇书记卢明国聚众赌博。
任剑平向大队长戴晓健和局长丛跃汇报,但电话都联系不上,就带着五名警察五名协警,直奔河沙镇。
线人提供的地点是河沙镇郊区的一处民宿。这处民宿有些特别,与村里其他农户的房子不挨着,位于两条河的交叉口,院子很大,二层楼的小洋房,盖得很像城里的高档别墅。
任剑平到的时候,为了不打草惊蛇,将车停在了距离差不多有五六百米远的树林里,下车后步行过去。
高高的院墙,顶上嵌有碎玻璃,防止人翻墙进去。院门从里面紧锁,有两人牵着一条大狗围着院墙巡逻,一看便知线人报信的聚众赌博八九不离十。
任剑平带着人在院外隐蔽的地方观察了很长时间无从下手,线人告诉过任剑平,巡逻的人每一个小时换班一次,眼看着十一点了,任剑平让大家振作精神。
果然,十一点院门打开,里面出来两个人换班,外面一位瘦高个年轻人对出来的人喊了一嗓,“老四,今天手气怎么样?”
老四说,“别提了,今天背到姥姥家了,TMD,泥鳅这家伙今天手太旺了,一捉三。”
一起出来外号叫泥鳅的年轻人嘿嘿笑了笑,说,“难得难得,来来来,抽烟。”边说边掏出一盒烟,给一人发了一支。
就在四个人抽烟闲聊的时候,任剑平带着警察摸黑从后面冲了过去。四个巡逻的年轻人被黑暗中突如其来的警察搞得有点发懵,反应过来时,嘴巴已被堵上。
楼上楼下总共有五个房间有人打麻将,只有卢明国他们那桌是用筹码,其他四个房间都是现金。
参与人员大部分是镇里和村里的干部,有四个企业老板。
就在准备带回局里的时候,一名警察发现地下室入口,只是入口封闭的很隐密,而且隔音效果很好,以至于下面老虎机的声音和赌徒的说话声上面都听不见。
下去后发现地下室居然有一百多平米,十多台老虎机和一张玩纸牌比大小的长方形台子,赌客达二十多人。
任剑平一看那么多人,自己带来的人明显不够,干脆把地下室入口从上面锁了起来,打电话回局里请求支援。
就在任剑平带着卢明国一群人准备返回局里的时候,丛跃打电话给他,电话里大发雷霆,训斥任剑平目中无人,好大喜功,没弄清楚缘由就擅自行动。
谷宇凝重的问道,“卢明国说是搞活动,有这回事吗?”
任剑平嘴咧了咧,苦笑道,“下午他们镇里开会,开到四点钟,就去打麻将了。”
谷宇追问道,“仅凭这次抓赌就给你降职处分?”
任剑平摇摇头,“不是,我和丛跃积怨已久,他一直在找机会要打压我,正好抓着这次行动。”
肖方琳给谷宇和任剑平加了点茶,然后看着任剑平说,“喝点水吧。”
任剑平喝了一口水后,看着谷宇说,“您知道那个小洋楼的主人是谁吗?”
谷宇说,“任大贵?”
任剑平说,“没错,那里是他老家,潘国亮当河沙镇党委书记的时候,任大贵就在镇上开了一家娱乐中心。潘国亮到县里来,任大贵也跟了过来。”
“金云大酒店原来的老板是港区来的,任大贵找了一些小混混,用威胁恐吓等多种下作的手段,港区来的老板不堪其扰,加上工商卫生部门又以检查为名,隔三差五去酒店,严重影响酒店运营,港区来的老板知道这是有人故意要逼他离开,无奈之下,低价转让给了任大贵。”
“另外,我们在小洋楼里还发现了毒品,当时我怕被丛跃知道后会阻止我们深入调查,我就让底下的小兄弟收好,第二天送到了缉毒大队。”
谷宇往沙发背上靠了靠,沉吟道,“看来黄赌毒是真实存在的。”
任剑平幽幽的说,“不光这些,还涉黑,任大贵手下养着一批打手,要不然看不住金云大酒店里面的场子。”
谷宇平静的问道,“潘国亮背后除了罗海州,还有谁护着他?”
任剑平如实说,“他背后只有罗海州,只是罗海州上面有人,是谁我也不清楚。”
谷宇看了看肖方琳,问道,“你知道吗?”
肖方琳摇了摇头,说,“县里没人知道是谁,只知道有人。”
谷宇喃喃自语的说,“隐藏得够深的啊。”
包间里一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半晌,谷宇身子往前,边伸手端茶杯边问,“方建的车祸你怎么看?”
任剑平迟疑了一下才说,“那天晚上的事是我同事去处理的,我很晚才知道,感觉有点蹊跷,我去现场看了一下。”
“我想查那段路的监控,却被告知监控坏了两天了,你说奇怪不奇怪,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唯独那里的坏了。我问当时出警的同事,他私下跟我说,当时路边停了一辆车,方建车要过去的话,必然要往左边稍稍打一点,就这么打了一点,车胎就压过了中间的黄线。好巧不巧,这个时候,对面的土方车就来了,常理上讲,过路口,车速不会太快,两车相撞不至于撞那么厉害,以至于车毁人亡。”
说到这里,任剑平冷笑一声,说,“可据我同事告诉我,现场勘察表明,土方车车速至少在六十迈以上。”
谷宇问道,“土方车和那个司机的情况了解过吗?”
任剑平嘴角一抽,苦笑一下说,“是辆个体户运输车,事发后第三天,司机失踪了,连家属都不知道他去哪了。”
肖方琳担忧的神色看着任剑平,“你还在调查?”
任剑平摇摇头,无奈道,“我根本没法调查,那些人可是都盯着我的一举一动。”
谷宇追问道,“公安局内部有没有信得过的人?”
任剑平说,“县局里有正义感的人还是很多,别人不说,就刑警队和缉毒队除了个别人外,都还是不错的,但由丛跃掌控着,下面的人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肖方琳疑惑的看着任剑平,“我看戴晓健跟丛跃跟的很紧嘛。”
任剑平却说,“我问过他,他什么也不说,只是让我别管他的事,我感觉他只是表面上与那些人沆瀣一气。”
谷宇问道,“你和他关系很好?”
任剑平介绍说,“我和他一起进的刑警队,在一次与缉毒队的联合行动中,为了掩护他,我挨了三刀,受了重伤。我们俩的师傅是副局长翁天明。”
肖方琳附和道,“他们两兄弟关系前几年一直不错,只是这两年戴晓健的一些做法我看不懂,还有翁局长,好像也是不想作为。”
谷宇凝重道,“他们的做法或许有他们的道理,在目前这种环境下,要想有所为首先要保住位置,否则没有位置没有权力就做不成事。就像剑平这样,想做事就很困难。”
任剑平老老实实的说,“是,我就是做不到能屈能伸。”
肖方琳嗔怪道,“我早就跟你说过,过刚易折,你改不了啊。”
任剑平微微笑了笑,低头不语。
谷宇对任剑平说,“你把土方车司机的信息发给我。”
任剑平拿出手机,看着谷宇问道,“谷县长,我能加你微信吗?”
谷宇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你扫我吧。”
互加微信后,任剑平把司机的信息发给了谷宇。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后,谷宇便告辞离开。
上车后,史忠和回过头对谷宇说,“老板,房间里的监控我拆掉了。”
谷宇颔首道,“好,既然已经查清楚,拆掉后也是告诉他们,我们发现了,接下来看他们还有什么伎俩。”
刚过开发区,停在红绿灯路口的时候,江一舟看着窗外,突然说了一句,“金泽还有这么豪华的车?”
谷宇侧头看向窗外,和自己的车并行停了一辆劳斯莱斯。
正在这时,还没等红灯变绿,劳斯莱斯快速启动,闯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