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晓梅轻声说一句，稍等，拿着电话跑到安静处，压低声音道：“学长，我想问问你看不看风水？我家出了点事，能请您来瞧瞧吗？”

林巫指尖铜钱翻转，问：“电话里方便说说具体事情吗？”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晓梅声音微微苦恼，“我家里是做建筑方面的，这段时间工地上出事，听说要打生桩。林学长，你方便来看看吗？”

“打生桩？”林巫严肃起来。

建筑动土时，会破坏该处风水，触怒该处冤魂，以致于在建设期间时常发生意外。“打生桩”便由此出现，把人生葬在工地上，用作镇邪，以减少意外的出现。

晓梅声音急切，“对，我劝了。前天我爸祭了三头猪一头牛，昨天工地上的搅拌缸轴承断裂，差点把人砸了。以前杀两头牛就能平息的，这次没用了，大师说必须人祭。”

林巫眉头微微皱起，翻身下床，一边收拾一边问：“你现在有空吗？我去你家工地瞧瞧。”

晓梅赶紧应道：“可以的，可以的，今天上午工地架子塌了，现在都放假。学长现在来接您吗？”

“不用了，把你家公司定位给我，我现在出发。”挂断电话前，林巫不放心叮嘱道：“千万别碰打生桩，开弓没有回头箭。”

晓梅忙不迭地应下，挂断电话推开休息室的门出去。

办公桌上放着两个红色的安全帽，和几摞施工相关的报告。

桌后面坐着一位四五十岁的男人，见晓梅出来开口问：“怎么样？你那个学长靠谱吗？”

晓梅自顾自低头发送定位，语气微微噌怪：“爸，林学长来了你放尊重点，人家是有真本事的人。没学长，你闺女还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

“知道了，等会儿陪你们一起去工地，不过你得离那些井口远些。”晓父还是不太放心女儿自己去工地，坚持陪着。

晓梅父亲晓圭，三十年前从农村走出来，跟着村里人在工地上搬砖。一步步走到管理，再到包工头，又组建了自己建筑公司。

他膝下只有晓梅这么一个女儿，这些年也有人劝晓圭生个儿子。

晓圭摸摸下巴，早些年算命批过了，他这个闺女赶比那些个儿子厉害。这不，前两年闺女考上京都大学，他瞬间在圈子里挺直了腰杆。

要他说，他闺女就是他家的福星。

叮铃铃——

晓圭接起电话，脸色骤变，急匆匆吩咐两句挂上电话，揉揉太阳穴。

“爸，工地上又出事了？”晓梅问。

晓圭：“对，塔吊倒了，幸亏工地放假没人。梅梅，你那个学长什么时候过来，工地那边向大师过去了，千万别让他们撞上了。做法请人最忌讳两头找人。”

晓梅打开地图，搜了下学校到公司的距离，“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爸，别碰生桩，这东西开弓没有回头箭。”

“你们啊……能不碰自然是好。”晓圭靠在椅子内，目光看向窗外，忽然没由来说起当年事情。

“三十多年前，你爸我还是个搬砖的，跟着包工头筑桥。不知道什么原因，一处桥墩的地基钢筋怎么也打不进去，施工队又请专家也看不出个什么缘由。”

“后来啊……包工头，就是前两年癌症走的老张，请来大师，折腾了十多天才把问题解决。”

“再开工，工地上那个傻子失踪了，家属和施工队都没报案。”

“两年前，你张叔住院，我去看他。他才给我说，那傻子被打生桩，活生生的人命啊……”

晓梅往窗边挪进阳光下，问：“那傻子父母没找工地的茬？”

晓圭长长吐出口气：“他爸妈啊……向工地要了两万块钱，回去就盖了房子，成了当时的万元户。”

“太损阴德了。”晓梅搓搓胳膊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需要人祭的神，早不该存在。几千年前，周礼中便禁止人祭……爸，别碰这东西。”

晓圭赶紧坐直，低声呵斥道：“小声点，别被那些东西听见了。做我们这行最忌讳得罪那些东西，那些东西是说没就没的？我们是人，斗不过那些。”

“爸，你想过没有？”晓梅划着凳子到办公桌边，“水泥里的尸体会在无氧的环境下发酵产生大量的气体，在混凝土里面产生极高的压力，让水泥膨胀裂开。腐败的气体和液体也会对内部的钢筋造成腐蚀。”

“而且，万一上面抽查质量，掺有东西的混凝土不合格，咱家怎么办？”

晓圭看着桌上一堆工程计划书沉思，他是从一个搬砖工做到现在这个位置，每一步的利弊都会认真权衡。

短短两分钟便想通了，笑道：“梅梅果然读过大学，就比你爸我想得周全。咱们这个工程接的是高档住宅建设，那些鬼神说到底谁知道是真是假，当官的倒是真的。工期可以拖一拖，一定要保证工地施工安全。你那个学长是个什么情况？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晓梅知道父亲想通了，悄悄松口气。

将林巫的照片找出来，附在父亲耳边小声道：“林巫学长，我向他室友打听过了，京都林家才回来的大公子。听说前段时间，还有人看到林二少给学长扛包。啧……林家基因真好，一水的美人。”

晓父摸着下巴，找出群里传的林氏大少的图片对比片刻，居然还真是本人。

不由倒吸口凉气，再次确认：“嘶……他真要来咱们公司？”

“对。”

“哎呦，我滴祖宗啊，你怎么不早说！”晓父一个激灵蹦跶起来，责备道：“这是林大少啊！赶紧收拾收拾，到时候人机灵点，大少说什么就什么。”

“啊？”

晓父一巴掌乎上晓梅脑门，压低声音：“平时的机灵劲拿出来。林氏前段时间才拍下京郊西北那块地？咱们傍上林家，跟着捡漏都够一辈子了！等会儿去了工地，林少说有鬼就有鬼。就算没鬼咱们也得弄一只来。”

晓梅赶紧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果然鬼神在实际利益面前都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