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梁城万籁寂静,朔月高挂,月华浮动在梁城上空形成了光幕。婆娑的树影晃动着,从阴暗处走出一个扎眼的红点,红点与夜的暗月的白形成鲜明对比,好似白皙肌肤上流动的一粒血珠。
江未已扒着张家的高墙,手一甩,两个布袋子飞窜进去,紧接着腰身发力,右腿往墙上一跨,搭在外面的左脚往墙上一蹬,借力“嘿呦”一声摔入张家。
江未已边揉着痛处边嘀咕:“怎么张家周围连棵树都没有,想当年小铃铛还有棵树能借借力,到小爷这儿倒好,啥子都没有,可摔死小爷我了……”
设若是以往,这个点江未已早躺炕上呼呼大睡了,今儿她兴致倒是高涨,飞身入户做了回话本中的女侠客。当然,这都是玩笑话,她倒没这个闲情雅致来张家演一出时迁盗取雁翎甲,她此番前来其实是为了……
“戏楼里新出了台戏,你去看了么?”
不远处的廊道灯火摇曳,几名张家丫鬟私语着步过,江未已连忙翻滚到假山后,屏息凝神。
江未已用于掩体的假山正对着连廊,丫鬟们的私语声愈来愈清晰,仆役经过假山时,忽然传来“咦”的一声。
“那儿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哪儿有?看错了吧!”
提着灯的小丫鬟纤手往假山一指:“我怎么好像看到了个蹲着的东西呢?”
“去看看。”
余下的丫鬟们推搡着拿灯笼的,拿灯笼的小丫鬟无奈,只好警惕地往假山挪过去。
一步,两步。
江未已的心咚咚直跳,冷汗顺着鬓发流下,滴落在草丛里。
三步,四步。
小丫鬟的布鞋踩在草丛上沙沙作响,灯笼里袅娜跳动的火焰贪婪地吐着蛇信子。小丫鬟走到假山前停住了脚步,此时江未已离她只不过是一步距离。江未已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身子往后倾了倾,小丫鬟弯下腰,正要拨开草丛……
“喵呜~”
一只狸花猫从草丛中挑出,扑了小丫鬟满怀,小丫鬟被扑倒在草丛中,草叶子上的泥点尽数溅落在小丫鬟脸上身上,灯笼里的火舌扭动了一下就灭了。
“哈哈哈哈,瞧你都成了大狸猫了……”
连廊里传来嬉笑声,小丫鬟捏起狸花猫的后颈,愤愤道:“瞧我不吃了你!”
“哟哟哟,现在是大狸猫提着小狸猫啦!”
丫鬟们嬉笑着走开,江未已方才松了口气,双手合十道:“感谢猫大仙救小爷一命!”
她猫着身子将布袋子捡起来,翻身走入廊道,熟稔地朝张怀瑾院中走去。
来到张怀瑾院门前,江未已向四处逡巡一番,“吱呀”一声推开门,身子从门缝缩进去,门很轻地从里面合上。
江未已找到张怀瑾的卧房,平日里都是白天来这儿,她还是头一次晚上来别人家房中。扑鼻而来的是浓郁的墨香,月光透过红红绿绿的珐琅玻璃洒下来,迷幻万分。靠窗的位置摆放着翠色盆景,攀援状的文竹、翩然欲飞的白蝴蝶,翠色欲流的万年青……张怀瑾房中的种种,都好似被无名的画笔镀上了一层迷离的流光。
江未已深吸了一口墨香,视线一瞥,落在床榻上。床榻上空空如也,花白的枕头躺在床头,好似独守空房的孀妇,一张苦怨的脸拉得老长。
江未已心下一惊:“欸?张怀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