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了……”柳半卿大脑嗡鸣。
江素节毫不理会柳半卿:“把你交给隆春班,对你我都好。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见爹爹么?好,我给你个爹,你要你的爹,我要我的钱,从此兵分两路,毫无干系。我卑鄙无耻,我肮脏下流,觍着脸回江家,在大雨里跪了三天三夜,江家才肯把我给认回去。是,我回去过我的滋润日子,你在隆春班挨饿受冻,我就是这么不要脸,铁石心肠。”
江素节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一字一顿道:“我这个娘,你还想要吗?”
柳半卿瘫坐在地上,却见江晚意拥上前,抱住江素节的胳膊,关切地喊了句:“娘,没事吧?”
她的耳朵被这一声“娘”贯穿,耳畔回荡着蜂群般的嗡嗡声。
柳半卿空洞地望着江素节,泪水断珠般往下落,她声音嘶哑,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地问:“那当初我成亲的时候,你为什么还要来看我?”
江素节又回到了那一副富贵人家的仪态,冷冷道:“看你?你可别自作多情,我是去看我的女儿江晚意。”
她抽了抽嘴角,忽然大笑道:“我江素节可真是好大的福气,两个女儿,嫁给了同一个男人。”
柳半卿不知她们是什么时候走的,只觉得眩晕无比,胃里翻江倒海,两耳空空。
她傀儡般无神地回到轩兰院,空旷的屋子内只有她一人。没有温度的黑暗包裹着她,她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手掌无意识攥起拳,她狠狠地咬着拳头,口腔中迸发出血液的甜腥。泪水夺眶而出,她不敢发出一丁点声响。
冷,好冷。
屋内飘扬着冬日的冰霜,冰冷的地板偷走了她身体的温度,她全身汗毛竖起,双肩翕动,止不住的颤抖。
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她身体里翻江倒海,撕扯,抓挠,她一个劲的干呕,疼痛却丝毫未减。
好疼。
她痛哭的呜咽,双手用力挠着自己的脖子:“我真的、很脏吗……”
“我没有爹,我是娘醉酒后的一个意外,一个恶心的负担……”
“我没有两个大洋值钱……”
“可是为什么,我这么努力,我这么努力地去学,我去学唱戏,去学当一个不丢脸的张家人,我这么努力,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了……”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的玉书,我的娘,我的客卿……为什么都不要我了……”
柳半卿的眼前闪过童年时的画面,她奋力地睁眼闭眼,怎么也无法抹去。
娘,我穿红色好看吗?
好看,小铃铛穿什么都好看。
娘,小铃铛要睡觉,娘给小铃铛唱歌。
好,娘给你唱。槐树槐,槐树槐,槐树底下搭戏台……
娘……
娘……